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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釜》全本免费阅读
半夜,崇宁宫内一只茶盏被重重掷于地上,瓷碎之声惊得门外宿守的侍女猛地睁开眼睛,忙就往屋里跑。此时正值寅正时分,因为不知生何事,那侍女也不敢擅自掌灯,只能小心翼翼进去,借着月光瞧见那地上是一地碎瓷。
而安琼枝正披头散坐在床榻上,满面怒容。
“贱人!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那侍女忙唤了人来收拾地上的东西,又另拿过茶盏来给安琼枝倒上安神的茶。安琼枝夜间起来,怒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望着明纸外的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是寅正之时,太后喝了茶,再睡会儿吧。”
安琼枝虽是抚平了心中之火,但也到底无心思再睡觉,接过茶饮尽,方说:“罢了,不睡了,更衣吧。”
康进德辰正之时来到崇宁宫,没进来前就先拦了个小内侍询问,方知安琼枝夜半怒起,毫无征兆地骂了这么一句。不肖多说,他也知道骂的是谁。康进德抚正了头上的烟墩帽,这才往室内走去。
安琼枝穿戴齐全,妆容完好,正立于松枝书案前抄写经文。她手持紫毫,沾朱砂墨,一手上好的小楷,只见其眉目舒展,有哪见丝毫不豫?康进德就堆着笑上前,给安琼枝见礼,“太后娘娘。”
安琼枝看了他一眼,笔也未停,只是道:“见过新厂公了?”
“没有,还没见呢!”康进德示意身后的长随将几个剔红的漆盒奉上,“这不是近来得着些好物,就先想着给太后娘娘送来,回去的时候再顺道见见那新厂公。前些日子万岁派出的巡盐御史回来了,这次去的是沧中辂州,恒王可给搜罗来不少好东西。辂州产奇珍异宝,奴婢挑了些好看的做成饰,太后娘娘留着玩玩。”
安琼枝身边的侍女便上前,带着那些长随到库房去。安琼枝这才撂下笔,正眼看向康进德:“本以为东厂这事怎么也得等年后,没想到陛下这回是一点都没给我们插手的机会。这便罢了,半路还杀出个顾侯来,你说说哀家这一夜又一夜的怎么能安枕?不过好在今年淮儿和疾儿的运道还不错。”
“那是那是,两位大人自是好着。”康进德先是笑着附和,才又道:“两位阁老在外头都挂念着太后呢,今日看见太后气色甚好,奴婢也好回话去。快到年节,太后若有什么需要置办的,尽管说与奴婢。”
“置办就不必了,哀家上有父兄,下有亲儿,哪就劳得你呢!”安琼枝转了转右手手腕,将一旁放着的护甲一一戴好,“你无需费那心思,只需好好探探那厂公虚实,回来能有个准话,哀家可就心满意足了。”
康进德连连称是,这才退下。外头有风,那风刮得像刀子,直刺进人骨髓里,他一身单薄的衣裳,当即就拽了两个长随挡在自己前面。风是抵住了些,只是想想又觉着不妥,怎能让这些个人走在自己前面,就又拽了他们回去,自己迎着风上前。
这日是东厂的新督主郑序新上任的日子,这人是柳复光的干儿子,一入宫起就跟着他这个干爹,如今也算是郑重地熬出了头。康进德是在半道上碰见此人的,郑序刚从宫中出来,一身崭新的紫袍,连鞋面的缎子都亮得刺眼。
郑序此人真真是随柳复光一个样,也是高大的身材,面上同样不苟言笑,看人的眼神宛如带着三尺寒冰。康进德心底里最是见不惯这样的人,只不过面上是一点都不显罢了,他走上前去,弯着眉目,向那人打招呼:“郑厂公!”
郑序本就注意到康进德了,只是没为他停下脚步罢了,现在康进德主动出声,他也只好暂且停住,回道:“康爷。”
康进德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郑厂公可是刚从恭肃殿见过万岁出来?”
“是。康爷也是从宫里出来的?”
康进德就道:“是了,厂公应该不急着回去吧,我听闻长宁街上新开了一家茶楼,我们一同坐坐?”
郑序甚至一瞬也未曾多想,就道:“这就不了,东厂空了这么些日子,尚有许多事要处理,万岁也是同我说这事。康爷想必也是有事要忙,改日再说吧。”
“也好,也好。”康进德就笑笑,“不过我们总可以一道出去不是?正好到东安门时要路过印绶监,想必厂公也有东西要拿,我也去那地方办个事。”
郑序没拒绝,那就是默认,二人一同走在官道上,往来有端着各种杂物步履匆匆的火者侍童,见他们二人来,纷纷叩行礼。
郑序的步子大,康进德得快倒腾自己的两条腿才能跟上,一边跟一边说道:“厂公瞧着年轻,今年可有三十?”
“哦,已经过了,过了年刚好三十四。”
原本郑序还会客气地回问一句,到了后面就只剩康进德问什么他答什么,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了。康进德饶是笑惯了的人,也到底持着身份,别人不愿说,他也不想上赶着问,心下也对这人有了个数。果真不愧是柳复光从小带大的,说起话来油盐不进的样子和柳复光如出一辙。
他今年才三十四,小了康进德十来岁,却已是东厂督主了,名义上居然还能压他一头。康进德这么想着,不觉间已到了印绶监门外。这地方倒大,也人多热闹,只不过缺些修缮,墙皮都剥落了不知多少。里面的人穿着青素衣,外面罩着棉袄褂,行动间还可见那褂子内衬上打着补子。
郑序是来拿大小印信的,自蔡启下狱后,东厂的一些印信皆是要收回,有些需重铸。他们进了那院子,也无人阻拦,更不见这里的掌印和佥书。康进德倒是熟悉这里,也和那掌印交好,后院有一架阁库,里面就是放物件的地方,他和那看守的人说了一声,也不管他回没回应,就带着郑序进去找。
这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谁料那守门的小乌木牌竟是弯着腰拦在他们前面,说话声音不大,想来到底是忌惮,“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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