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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苦头陀
要是我老了,回首在豆城这几年,结论一定是三个字——混日子。不过有几件小事,倒是留下了些印象,至少远比深红或者凯尔特人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的刻痕要深。深红褪去了名气后不过是跟导师一起混日子的地方,凯尔特人只不过是喝啤酒撒尿的地方。只有哈佛广场,还有鞋盒,不,我们通常叫他大会堂,才是故事发生地。
秋季是演出季,10月是新人在大会堂少有的机会——豆城佬的保守和谨慎是出了名的,没得到时间检验的作曲家,甚至是没死去的作曲家,很难在这里得到机会。不过伯克利的兄弟末子早就打听好了演出时间,以死相逼,要带我去听他心目中最伟大的作曲家杨景行的作品会。对此我是呲之以鼻的——伯克利也不是以严肃音乐闻名的地方,何必在我面前装呢。而且这位仁兄的音乐我基本都听过,怎么说呢,好听固然是好听,但有点过于附和听众了,或者称之为媚俗,为此我和末子还好生争论了一番。而且去大会堂听音乐很麻烦,横穿整个下城不说,还要着正装,波士顿人的古板保守跟龙虾的螯一样坚硬。龙虾,嗯,当然,有人请客去去也无妨,绝不是为了龙虾,这一点要郑重声明,我完全是为了友情、为了音乐。
在前厅的咖啡厅待了没多久就开始进场了,三两口喝完,我和末子人模狗样的走进厅里找到自己的座位——这椅子永远那么破旧,和国内好的电影厅都不能比,而且硌人。开场曲是夜雨奏鸣曲,后面那些曲子都一样,强@奸耳朵但还是有快感的。中国调式的曲子一首没有——不知道是波士顿人的固执还是杨景行的放任,演出曲目只有奏鸣曲、协奏曲和交响曲。
比较让我期待的是第二交响曲,这是目前我唯一没仔细听过的曲子。末子的眼神真好,在他提示下我才发现,一水的中老年白人男女中,竟然有一位亚裔女士,看上去很年轻美丽而且很像华裔——都怪末子太穷,我们坐的位置离舞台有点远,看不清细节。不过看她手上的家伙,似乎是三弦。我们俩相对无语,这是什么情况?三弦?华人?
; 随着第一乐章开始,我们再没有什么交流和动作了,因为忘记了。这首曲子主题并不突出,没有往常交响曲惯用的套路,而且感觉有很强的歌唱性。我发现我似乎不记得具体旋律音符了,也不想确认了,总之这首曲子能让我们两个话痨忘掉了交流。惊觉这一点时,我认为,自己以前似乎对杨景行有一点偏见了。
直到第三乐章,三弦才开始加入演奏。出人意料的并不诧异,令人惊奇的平衡和谐。在一水的西方乐器中,三弦坚强、稳定、执着的述说着,不凄苦也不谄媚,不高傲也不自苦,就是随着主题这么平静的演奏。那位美丽的华人女演奏者,很好的演奏而且契合了这件乐器,没有多余或者激情的动作,只有长发随着三弦的调子起伏,晃动,发色在舞台灯演奏厅亮黄色的射灯光下显得又黑又亮。
结束时,音乐厅里的掌声很热烈,甚至比第一交响曲更热烈。在前排,不,应该是说在大多数人的带动下,全场起立鼓掌了,还有不少鬼佬在高叫bravo,看来也不是那么保守固执嘛。能让波士顿佬这样为一位中国作曲家起立鼓掌,我想这掌声应该不仅仅是为三弦加入交响曲这样探索性的举动而鼓掌。
知道波士顿佬的套路,我和末子早早回到咖啡厅南侧靠窗的位置,因为这里宽敞安静的缘故,音乐杂志的访问往往在这里进行,以往我们从没关注过,过来的路上末子一直在祈祷这位女士能够接受访问,以便他能多看几眼女神——我觉得上帝也受不了他的话痨。
没等多久,那位美丽的三弦演奏家和另一位个子不高的华裔女士一起被媒体包围着向这边走来了,估计应该是翻译。在经过我们身边时,我清楚的听到了中文交谈和“Huntington、龙虾”这几个关键词。
; 喝着难喝的咖啡,我用报纸做掩护偷瞄这位三弦演奏家。这是一位五官很精致的女士,眉峰修饰得比较硬,眼睛和鼻子特别有线条感,很吸引人。是因为第一次来这里吗?她动作幅度很小,说话声更小,有点皱眉,感觉有一点点拘谨。好玩的是,美丽的女士似乎有点走神?还是英文听力不太好?几次提问都是在翻译的小声提醒下回答的。
波士顿媒体始终是高高在上的,他们永远不会在非白人女性上花费太多时间。短暂的完成了礼貌性访问后就散开了,她和翻译安静的喝着咖啡小声交谈。三弦演奏家偏着头,过肩长发一边夹在耳后一边散落下来,头上还有一个略显年轻的发夹。翻译在小声说着什么,她视线的焦点却在窗外,似乎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实物。还在回味演奏会的掌声吗?得到这么高的赞许不应该是这么平静的表情啊,女士们遇到这样的境况难倒不应该是欢呼雀跃大声兴奋交谈吗?至少应该是打个电话给国内报个喜啊?
哦电话,电话声响了。
10月波士顿天气已经凉了。在鞋盒咖啡厅里,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窗帘,照在她的右侧脸上,她的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了,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屏幕,并没有拿起来。手机铃声是一首歌,声音不大却很清晰,音质特别的好,就像刚刚西洋乐器掩盖不住的三弦一样。
我记住了一句歌词“明天未知,但是近在眼前。”
还有两行泪水。
《全音阶狂潮正版》同人 明天未知但是近在眼前(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