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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晓棠半低着头,望着杯中妖红澄静的液体,半笑不笑,柔声道,“您会让我到您身边吗?”
谭伟忖度着她的话,笑着,反问道,“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吗?”
叶晓 棠低头望着酒,嫣然笑道,“不好。”
谭伟索性靠在椅子上,端详着她柔声笑道,“你说说哪里不好。”叶晓棠笑未语,谭伟道,“你的理由若能说服我,那听你的,若是说不服,你就听我的。”
叶晓棠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水墨玉般的眼眸,目光深亮。
她呷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双手端正地交叉于身体正前方,低着头,浅笑,所答非所问,“对不起,我爱他。”
谭伟的心忽而凉了。
半晌不说话,他只是笑,顾自靠在椅背上,端着冰酒饮,冷酒入中肠,三分恼,七分怒,外加两分翻涌的冷诮无处置放。
他喝了几口酒,看着坦然大方幽然浅笑的叶晓棠,像是一枝梅,徒染上娇俏的颜色,却是无关风月。
他看着,看着,然后笑出声,发声道,“这和你爱他关什么事?你上班,就不爱他了?这种理由,我不通过。”
他的声音执拗,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压迫。叶晓棠并不看他,也不答话,于是谭伟竟自软下来,浓笑着,柔声道,“他到底,哪里就那么好,能让你这般对他。嗯?为什么?”
叶晓棠道,“谭先生,这也无关他到底哪里好,而只是关于我自己的事。”
谭伟十分的恼怒突然安静沉淀下,他拧眉盯着叶晓棠,目光阴沉,阴晴不定。面对叶晓棠一如既往的淡静,谭伟最终笑起来,优雅地举杯呷了口酒,“那就说说你自己的事。”
叶晓棠道,“谭先生,您在路上说《项链》,那我也就来说一说。您少年意气,说爱慕虚荣的女人等待她的都将是悲剧,这年少戏言,现在看来确实很荒谬。女人是不是悲剧,跟她爱不爱慕虚荣没有任何关系,我倒是觉得,爱慕虚荣的女孩儿,往往更容易有出息。人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了,虚荣的女孩儿,往往更有攀高枝的强烈动力,真的聪明能干,就更容易成功。”
谭伟松下肩臂,目光淡淡地飘走,听。叶晓棠淡笑,“活到我这把年纪,早就淡化了那条道德的界限。对于女人来讲,聪明美丽,永远是女人无往不利的资本,而所谓贤惠,却不过是禁锢自身的枷锁而已。”
谭伟的目光复又飘到叶晓棠的脸上。这女人的思想,不惟通脱,甚至尖锐。
叶晓棠道,“人生一世,每个人自然都有憧憬,构建,继而实现自己理想的权力,就像不曾丢失项链的马蒂尔德,她所有看似不切实际的想象不是虚荣,而是梦想。哪个女人不曾有那样富丽堂皇的梦想,真有一个接近梦想的机会,所有人都不惜求助于外力。”
谭伟调换了个姿势,盯着她看。叶晓棠道,“其实作为短篇小说的世界名篇,如果单纯是为了讽刺虚荣,那实在是太可笑了。它的主题很简单,关于命运。关于外力。命运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细小瞬间发生巨大的转变,命运中的人,无可选择,只能暗自消磨。那所谓的转变,其实也就是生活,从善于做梦的美少女,到斤斤计较的老妇人,每一个固执恶俗令人生厌的老女人,也都曾经温柔美丽过,只不过是梦想了半生白雪公主,到最终不过还是个灰姑娘。于是顺从,自暴自弃,放任粗俗。”
谭伟道,“你想说什么?”
叶晓棠道,“我想说,一个人生命的轨迹,性情,心态的改变,没什么可耻可怕的,不过是生活本身而已。不再从容优雅的,仅仅是马蒂尔德自己,跟丢没丢那条项链,嫁没嫁达官贵族,没有关系。即便不再是优雅从容了,当然也没什么关系。”
谭伟冷诮地道,“你是想说,不管你有没有钱,不管你过得什么样,只要你想,你都可以优雅从容,是不是。”
叶晓棠道,“坦率地说,我做不到。我会苦恼,会骂人,会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发脾气。会厌倦,会烦,会不胜其累,当然也会想寻求外力,一飞冲天,扶摇直上。”
谭伟看她的目光突然深切。叶晓棠道,“若是放在年少时,有这样一种外力,自会飞蛾扑火,甘之若醴。即便是,……”叶晓棠突然沉默,谭伟盯着她,沉声道,“即便如何?”
叶晓棠笑,轻声道,“即便是最终发现,那让人一夜辉煌的钻石项链,是假的,还会丢。”
谭伟突然,笑失声,笑不禁。他,就那么像那条,假的会丢的钻石项链吗?谭伟这样想着,话就出了来,嘲弄讽刺,带着笑,说道,“你是说,知道是假的,所以不必爱慕虚荣,要是动真的,就没问题了,是吗?”
叶晓棠望着他,笑得美而冲淡,嫣然道,“真真假假还那么重要吗?人在成年之后都最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东西,自己最终会是什么样的人,谭先生,”叶晓棠目光纯正无瑕,对他说道,“当一个人,不再需要项链装饰的时候,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区别?”
谭伟半晌默然,伸手探至叶晓棠的颔下,半眯了眼,审视道,“你说什么?”
叶晓棠淡然笑道,“我若是不再爱,就是因为看透了爱为何物。您见过从这个火坑跳进那个火坑,还乐此不疲的傻瓜吗?”
谭伟的手顿住,渐渐地收力,他的瞳仁愈深,愈浓,然后从内自外,懒懒散散温温淡淡地溢满了笑。
他的笑让叶晓棠很错愕,谭伟收手,靠着椅子笑得从容有度,喝尽杯中酒,对叶晓棠道,“你吃好了没有,吃好了我买单,咱们走。”
《我的七年谁的痒番外》第11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