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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不是我。”少年忽而僵硬的开口,他的眼睛像两颗精美的玛瑙,却正逐渐的失去光芒,变得黯淡,“只要我找到心脏,我就能,重回人间。”
“怎么可能呢,傻瓜。”男人附耳低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你只是一缕执念,一个心魔,没有躯壳,如何重生?而我,正正要取走你这一颗跳动的心脏……”
“不!不能,你不能带走它!”少年面容惨白,眼中大颗大颗泪珠滚滚落下,冰冷咸涩。男人屈指沾起一滴,送到他唇边:“感觉到了么,是凉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怎么办隅殷色,这就是结局。”
像一个人那样,像活生生的人那样,睁开眼睛,伸手就能触到无尽温暖的阳光,在斑斓的尘埃中起舞,即使流泪,也能摸到温热的咸香……不能了吗?少年歪起头来,再也,不能了么。胸腔一紧,好痛,好像有什么连根拔起,痛的眼泪都分崩离析,那一瞬间的撕裂感如同将他活生生剥离出来,他甚至能听见血脉被撕扯而断裂的声音,腥热的血,一定流了一地……
他这么想着,低头一看,没有,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继而有温热的东西落在他冰冷的嘴唇上,软软的,那么温暖。他看见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嘴唇正贴在自己嘴唇上,只是静静地贴着,没有任何缠绵的交流。
他好像听见他在说再见。
不,不要……他流着泪不住摇头,不要放开手,我不要再回到无尽的黑夜,不要放手,求你!然那男子的面孔就像一帧渐渐远去的画卷,模糊,最终淹没在迅速涌上来的绝望之中,如坠深渊……
他眼中大雨滂沱。我恨你。
我恨你,薄佻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薄佻白,我,恨你……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空旷的雪地里,一瞬间败落的梅树,只有翻倒的桌案昭示着隐隐发生过的曾经。雪不知何时停了,薄佻白摊开手心,那里赫然躺着一枚长命锁:玉质鎏银,锁身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鱼莲花纹,银环衔珠,左右两侧各缀着六瓣海棠铃铛。他翻了个个儿再看,锁心正刻着四个小字:
长命百岁。
他漠然仰面,左手下意识的按住胸口,毫无知觉。“九世折磨,原来我早已不再爱你,不管你是隅殷色,还是碧玉落……”他翘起唇角。
锁身掠过一道银芒,旋即被他抛进袖中,转身,绝尘而去。
彼时,黄泉地府。
被囚禁的野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仍试图挣脱那永远无法挣脱的锁链桎梏,视线前端是天神默然的侧影,微微支着鬓,旁观世事万千。
“你在哭么。”他侧目,伸出手指温柔抚摸兽的眼角,指尖果真有湿润的痕迹,他叹息,“你在后悔么,地煞。”
兽伏□躯,口中呜咽不止。
他抬指拭去兽眼中的晶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假如不是你的一念之差,又何至于落得今日境地,归根结底,是你的恨意将你牢牢困死在此地,你一手布成的棋局,又有谁能解……”
一声哀嚎,兽扬起头,眼中无尽悲怆与绝望。
“你后悔了么?”他收回手,修长两指挟起一枚棋子落定,长睫轻垂,“可惜,这已是盘死棋。”
九界,人间。
淮南隅庭,掌家者得书房里,案卷半开,一滴墨汁重重的落在卷中央,原本端逸俊秀的行楷变成废纸,执笔人却还呆呆的维持着下笔的姿势,面色煞白。
“少爷,要用膳了。”小奴撩开幔帘。年轻男子一惊,醒过神来,抬头,俊美文雅的五官,眉宇之间挂着淡淡的忧郁。小奴一痴:从前只道六少文雅,是个宽宏的人,却不知这眉梢眼角一旦染上情愁,竟也会炫目的叫人转不开眼……
所谓六少,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正是隅枕棠。
“你们先用,不必等我。”言语中自然流露出掌家者的风范,隽秀指尖隐隐抵住眉心,他蹙眉垂眸的表情看过去有些伤感,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正在伤感,尽管这伤感来势汹汹且莫名其妙……
“你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他唤退小奴,沉思片刻,却随之挑帐而出。
古老而精美的楼阁,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郁的沧桑,仿佛一个少女饱受岁月的折磨和洗礼,蜕变的风韵无双,却难掩鬓角斑驳银霜。年轻英俊的男子趁月色而出,无声无息的,循着冥冥之中一道指引和呼唤,走进曾经令人色变的禁地——
长掖庭。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块,至于缺少的是哪里,因为断层并不怎么清晰,他便始终想不起什么。只是每每夜深人静,负手窗前,他总觉一份凄凉与孤寂,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烈,厚重的压在胸口。长掖庭,长夜庭……这名字,似乎不怎么吉利。他想,蹙了蹙眉,抬袖掩了鼻,另一手扑了扑门庭处厚重的尘埃,斑驳的污垢随之降落,很快脚下的白雪上便铺了厚重的一层灰色。
他抬脚进院。
三面斑驳的矮墙,角落一株枯朽的洋槐下,卧着一方不高不低的青石案。他脑中有些恍惚,愈看愈觉得那场景熟悉,近一些,仿佛还能听见少年清脆的笑声,甘泉一样淌过心底;他急忙走近,伸手张慌的去摸那石桌,雪被扫开来,露出亘古不平的案面。他一手按住胸膛里怦怦跳动的心,一手缓缓的抚过去,那一片片熟悉的斑驳,一道道刻痕宛同刻在他心脏上一样!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回复》第16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