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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也没法继续走下去了,他犹豫了一下,很勉强的答道:&ldo;还好。&rdo;&ldo;他现在在哪里呢?&rdo;小孟停住脚步,不走,也不回答。傅靖远的眉心则拧成了个大疙瘩:&ldo;他也在西安呢------小孟你先走吧-------凤卿你好像和他还颇有交情啊。&rdo;林凤卿回到座位上坐下,很俏皮的一撇嘴:&ldo;那是当然,交情深着哪!&rdo;然后瞥了傅靖远一眼,本来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吃醋,谁知发现他满脸的羞恼,倒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一样。四月的西安,天气其实已经颇为和暖了。花园府邸院内的红花绿草也开始竞相的现出生机模样。小孟对于植物是最没有研究的,不过面对满眼的花红柳绿,也觉着心里有些隐隐的快活。他步伐轻快的穿过整个院子,走到楼后的草地上,草地边有棵枝叶繁茂的老树,树下的白色长椅上,荣祥正在打瞌睡。他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和扶手上,头沉沉的垂下来,睡得无声无息。椅背那端落了只麻雀,正在来回的啄着,看到有人走过来了,连忙拍拍翅膀飞回枝头。阳光穿过厚密的枝叶,洒下满地的光影斑驳。小孟轻轻的坐到他身边,双手拄着膝盖,感觉非常的平静和悦。扭头看看荣祥,发现他已经把头低到不能再低,颈子弯曲的仿佛快要折断,让人看着替他难受。小孟忍不住伸手托起他的头,让他靠到自己的肩膀上。面颊触到头顶那短短的头发,他忍不住要微笑。没人见过他笑,包括荣祥和他自己。可是若有人肯在此刻递给他一面镜子的话,他也许会对镜中那个映像感到无比吃惊--------娃娃脸的人,笑起来大抵都是很可爱的。然而可爱这个词,实在是和他这个人没有任何交集。他举起手中那支红色半开的花嗅了嗅,然后慢慢的将它插进荣祥胸前的衣袋里。荣祥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崭新笔挺的,因为天热,所以敞开了没有系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这样素净沉暗的衣服配上一支艳红的花,看起来简直像个自恋狂的打扮。所以当傅靖远第一眼见到他时,不禁下意识的笑了一下,但那个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逝。作为一个聪明人,他现在已经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言行表情了。迈开步子向长椅上这一对木雕泥塑似的主仆走过去,他觉得自己好像一架来势汹汹的战车,雷霆万钧的将小草全部碾成了绿泥。小孟远远的就见到了他,立刻小心的拍拍荣祥的后背,想把他唤醒。可是荣祥只昏沉间哼了一声,并没有清醒过来的意思。而与此同时,傅靖远已经停在了这二人的面前。&ldo;让他睡吧。&rdo;他发了话。小孟面无表情的扶着荣祥靠到椅背上,然后起身走到椅子旁边站定。傅靖远毫不客气坐到了刚才小孟的位置上,他歪头打量着荣祥,见他睡的正酣,只是略略有点蹙了眉尖,想必是后脑枕在椅背上,硌得不大舒服所至。他总是睡,傅靖远想,如果再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如愿已偿的睡死。在潼关那次不就是么,亏得自己找来随行军医给他注射了大量的钠洛酮解毒,否则他现在早已经烂在土里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的厌恶小孟,他觉得小孟这个人是没有人性的。让他杀人,他就毫不犹豫的杀。随行军医是个典型的庸医,根本掌握不好各种药剂的用量。钠洛酮打多了会引发严重的戒断反应,为了缓解痛苦,只好又继续大量的使用吗啡。如此反复的折腾下去,等到离开潼关时,荣祥已经被治疗的有些精神错乱。因此,他在心里对荣祥总觉得有些愧疚,好像是一个人已经走向悬崖边缘了,自己却又上前去推了一把。不过要是回归理智去考虑的话,又完全没有愧疚的必要,甚至自己这种行为还算的上是大慈大悲--------他本应该杀了这家伙给大哥报仇的。现在的荣祥,基本可以算作是个废人了。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和神志不清中度过的,而且开始分不清现实与幻觉。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有办法来进行反抗。比如,他不说话。不说话,别人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什么。窥不见他的内心,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到底糊涂到了什么地步,也就无从攻击嘲笑他。与此同时,他对于那个小孟的依恋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小孟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根浮木,而他就是天下最孤单的溺水人。仿佛在他的心中只有小孟才是真实可信赖的,而其他人,则都是虚幻魔障。
《民国遗事1931 尼罗》第6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