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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沧澜一挥手,叹道:「事已至此,再隐瞒何用?你们都出去罢,朕要亲自送憬玄一程。」
众人纷纷应声退下,李观澜还想说什么,却被段湘一把拉了出来,只来得及回头一瞥,见那背影倾颓了不少,说不出的悲伤绝望,霎时有些明白那种心如死灰的滋味,只是李沧澜既然一开始便选择了这条路,再痛、再苦、再孤单,也得一个人走下去。
段湘冷不防地扳过他的脸,正色道:「他这样死去,是不是会比较幸福?」
李观澜咬住下唇,无言以对。
莫憬玄迟早会发现这一场骗局,李沧澜瞒不了他一辈子,到那时,以他的性子,或以他们的性子,必是胶漆成冰炭,水火不相容,李沧澜纵能以君权相胁,也只怕会落得个玉石俱焚的下场,莫憬玄是那样纯粹无伪的人,当发现自己活在一场荒唐至极的骗局里,又将情何以堪?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陛下宁愿被恨之入骨,也想他活下去」
段湘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寂远大师。」
「寂远大师?」李观澜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黯了下来:「先皇毒发时寂远大师都不肯出手相救,何况是他」
「会的。」段湘目光闪动,唇角多了一抹坚定:「别忘了他是莫憬玄。」
烛焰「呲嚓」一声脆响,惊醒了李沧澜的冥思,手指轻抚过爱人苍白如纸的脸颊:「是朕害了你」
当初心机费尽,不惜欺瞒哄骗也要留他在身边,如今,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么?惩罚他的强取豪夺,惩罚他的非份之想,报应他得了天下还不够,竟不知足地贪求更多。
所以让他在无法自拔地爱上这个人之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从此天人两隔,再也见不着他,再也听不到他清朗柔和的声音,再也不能亲吻他浅绯色的薄唇,一生的情爱,还来不及细细品尝,便已如浮烟般飘散。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他情愿从未遇见他,从未爱过他,不问他往来何处,不寻他去向何方,只要他活着,活着
颤抖的手指描绘着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一滴清泪滑下脸颊,李沧澜哽咽道:「憬玄,憬玄,你不会知道朕是多么爱你」
莫憬玄低咳了几声,唇角溢出点点红艳,眉头轻蹙,气若游丝。
拂过窗畔的冷风柔得像是叹息,屋外不知何时跪了一地的文武大臣,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打扰这一场离别,红烛泣下点点热泪,无声地陪伴着那个即将一无所有的九五之尊。
「阿弥陀佛。」身后传来平缓悠扬的声音,一名面容清腹,须眉皆白的侩人步入房间:「护国寺寂远参见陛下。」
李沧澜头也不回,视线仍一刻不离地定在莫憬玄脸上,道:「大师也是来送憬玄上路的么?怕是要再等几个时辰」
「陛下,凡事不可强求」
「寂远大师,」李沧澜出声打断他,道:「朕不明白,当初是朕一意强求,却为何今日由他来受过?难道这就是大师所论的因果?朕不相信,若冥冥中注定不能相守,绝不应该绝不应该以这种方式让朕失去憬玄,到这一步,朕还能强求什么?还能求得什么呢?」
话到最后,已是喃喃自语,寂远沉默了片刻,终是于心不忍:「此毒并非无解,陛下无须自责。」
「真的?」李沧澜大喜过望,急道:「还请大师相救,朕感激不尽!」
寂远微微一笑:「陛下请到门外稍候,老衲解毒时切不可有人打扰。」
「这」李沧澜迟疑了一下,放开莫憬玄的手,提着一颗心推门出去,小心地合上门,散去了满庭达官贵人,带着一队近身护卫,守在门前。
寂远自袖袋中取出数支银针,看着床上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年青人,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几分宠溺,几分伤感,几分无可奈何--
「莫嗔,莫嗔,被这样的人爱上,幸或不幸,也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莫憬玄开始做梦了。
无数记忆的碎片充塞着他混乱的大脑,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在庄严肃穆的护国寺,香烟缭绕,耳边回荡着阵阵诵经声,莫憬玄看到少年时的自己,身为护国寺唯一的俗家弟子,混在头顶光光的师兄弟中,在早课上呵欠连连。
古树环绕中那间小小的禅房,冬暖夏凉,四壁皆书,每天做完早课都会晃悠回去补眠,睡到日上当空,才不情愿地爬起来,冬天落了雪,生起火盆,拥被读读书,偶尔被顽心大发的师兄们叫出去堆雪人打雪仗,把小树上的积雪摇晃下来,弄得刚清扫过的甬路一片狼藉。然后,无一例外的被火冒三丈的师叔们逮到,一只一只拎到住持那里,寂远大师会罚师兄们去劈柴推磨破冰洗衣,唯独总是对他网开一面,训斥几句,交一篇文章了事。
唇角幻想一抹笑容,回想起那段单纯快乐的时光,心中漾起丝丝甜意。
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走下去,跫音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不期然看到那个熟悉的慈祥的身影,他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师父!」
寂远的轮廓却渐渐模糊,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他微微一笑:「莫嗔,为师能解你身上之毒,却解不了你心中之毒啊」
「师父,莫嗔心中并未中毒啊!」他低呼着冲过去,却撞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耳边传来寂远语重心长的叮咛:「莫嗔,好自为之。」
「师父!师父!」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四周的空气突然浓重起来,鼻端拂过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前方慢慢晕开一片光亮,柔和的白光中他看到自己满身是血地被一个人紧紧抱在怀里,是谁呢?眉头一皱跑上前去,轻道:「你是?」
《驯妃全文阅读》第2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