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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淮北托着一条不能动的伤腿,对着那么多纸盒儿糊啊糊,几乎是糊到了后半夜,才勉强干完。毕竟眼前堆的纸盒儿占了她半张床那么宽。
村里旷,夜里凉。
淮北这屋窗户上有块儿玻璃缺了角,带着寒意的风吹进屋里,挺冷的。
淮北抬起头,真儿真儿地看着过满则亏的下弦月明晃晃地挂在树梢上,泛着极惨的苦白。看着这轮月亮,淮北突然就委屈了,她勉强直起身子爬向窗台,向那轮月亮尽可能地凑了过去,她想让月亮照到自己,好像这样就能超拔她于苦难似的。淮北甚至对着月亮伸出了手,仿佛是恨不得让月亮拉她一把儿。
然后,她自己就笑了,月亮哪有这个本事呢?
那天晚上啊,淮北就看见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头沐在晶莹月色之下,越发显得她皮似凝脂。看着这样的月亮,林淮北不知怎地就想起来个词儿--“白月光”。
她恍惚觉得,在她以前的生活里,是有一轮救苦救难的白月光的。
可是,她的白月光在哪儿呢?
这世上难道真有仙女教母吗?
脸上湿乎乎的,淮北伸手摸了才知道:原来在她明白出了什么事儿之前,已经泪流满面了。
刚刚恢复人间神智的淮北心里好难过:你说这世界,这个家,怎么就跟她想的,跟书里写的全不一样呢?这爹妈好像她怎么乖也哄不过来似的!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不幸沦为灰姑娘
次日清晨,林淮北是被鸡叫声唤醒的。她有点儿讶异:原来鸡是这么叫的!一只鸡能带起一大群鸡“喔喔喔”个没完!而且鸡居然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叫三声的……
林淮北慢慢地坐了起来,她有些新奇地侧头听着外面的声音:一声声鸡啼此起彼伏传遍整个村子;家里的狗也醒了,带着铁链子“哗啦啦”地在院子里跑。这狗不爱叫唤,所以总让爸爸踢打;上房里传出小婴儿的哭声;爸在厢房里大声咳嗽着吐痰,听着有点儿恶心;嫂子哄着一屋子孩子,依旧满是不耐烦……
原来乡村的清晨一点儿都不静谧,从破窗子吹进来的风也裹挟着尘土的味道。
淮北听到妈妈很早就起来了,她好像在张罗着给所有人做早饭。妈总是忙忙碌碌的,有干不完的活儿。淮北听着就觉得愧疚,她想快点儿痊愈,好去给妈妈帮帮忙。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多,可是淮北看出来了,妈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那是一种被艰难折磨出来的麻木、沮丧和无法克制的坏心情。看着这样的妈妈,淮北很心疼。可淮北不心疼爸爸,不知为什么,她总默认生活里没有爸爸的位置,也许这是爸爸经常出门打工的缘故吧?其实爸也是个辛苦人,就是脾气坏。
所以在老家清醒的第一天,淮北从那扇破了的窗口看到了清晨的天空。她深深呼吸,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只要她足够勤快,应该就能讨到爸妈的欢心,也许还能让嫂子对自己好一点儿!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恶意,这个世界怎么不能对她好一点儿呢?对吧?
果然过了一会儿,淮北就看到妈妈端着早饭推门进来。妈妈看了看炕头儿糊好的纸盒儿,脸色和煦了许多,然后双手不由分说地从她腋下掏过去。淮北觉得自己就像个小鸡仔似地被妈妈轻易从被窝里提溜起来。她还没明白过来,已经让妈妈半扶半抱地端到了一个门口儿。打开门儿,淮北才知道家里的厕所是个旱厕。
看着那满满当当一缸的茅坑,淮北就吐了……
妈妈气得照着她后脑勺狠狠扇了一巴掌。淮北差点儿掉泪,她不是故意的,可能是太久没见过这个,她实在忍不住。
厢房里走出了一个少年,他满眼震惊地看着淮北,那神情如同看见姐姐屋里走出来只马猴!
淮北觉得那少年看自己的眼神儿就跟看个缺心眼儿的傻子一样!
董月娥有点儿尴尬地“嘿”了一声,她讪讪数落:“淮北啊!你瞅你茅房都不会上,让你兄弟笑话了不是?正子!快走!戳茅房门口叫怎么回事儿?”
那个叫“正子”的少年满脸不信地脱口而出:“娘!您从哪儿弄来这么个货?”
淮北不由蹙眉,我弟弟怎么这么说话?我怎么是娘弄来的“货”?
爸披了衣服从屋里出来,他厉声呵斥:“正子!胡扯啥?还不念书去!”说着,他回头瞪了淮北一眼,话都没说就回屋了。
淮北瞬间胀红了脸,心里委屈得要命!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啊,怎么家里人人不待见她?
就这么个当儿,一对儿小女孩儿手拉手从屋里走出来,好稀奇地看着这个道儿都走不利索的笨蛋姑姑。结果很快就被她们妈妈不由分说地揪着耳朵拽回屋去了。
嫂子站在门槛子上丧声浪气:“看什么看?!老林家的闺女!多出息啊!”
淮北瞬间要哭,可想一想她又把眼泪强咽回去了。她是个敏感的人,知道在这个地方,掉眼泪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淮北已经慢慢地摸索出在这个家的生存之道。她虽然想不起来,但是她不糊涂!
等淮北让妈掺着再回屋的时候,她炕上已经让嫂子又堆满了纸盒坯子。这回的纸盒坯子实在太多了,微微一碰“稀里哗啦”地就往床底下掉。
不大的一张小床儿,嫂子连淮北坐的地方儿都没给留下。
淮北她妈难得地觉得这么对待闺女不太合适,她安慰地递给淮北一个发面饼子,言语也和气了些:“吃吧!饱了再干。活儿多也不能耽搁吃饭啊。”
《淮安属于淮南淮北》第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