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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敛摸了摸鼻子,笑道:“红绡莫闹,带我去看你找好的铺子吧。”
“走。”许红绡也不废话,转身就在前面带路。
许红绡一转身,鹿鸣涧就不自觉地看向了她背后。那里交叉着一套细长双剑,柄上竟也挂着金色流苏,和她的头饰、耳饰一样。她走起路来娉娉婷婷,步态似舞,浑身的挂饰跟着晃动摇曳,极具女子特有的美好风情。
——是鹿鸣涧在北方这么久,没怎么见过的一种风韵。可能这就是变文里说的江南女子?温柔如水,莺莺燕燕,吴侬软语?
不对啊,许姑娘讲话不怎么有南方口音。
鹿鸣涧想到就问:“许姑娘,你北方官话怎说得这样好?”
许红绡扭头瞥了她一眼,温柔笑道:“我原就是汴州人士啊。”
鹿鸣涧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既然是堂兄妹身份设定,自然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忙道:“哦,是我笨了。”
许红绡不仅不以为意,又笑了一阵道“可爱”,遂从鹿鸣涧手中接过牵马的绳索,和章敛说话去了。
鹿鸣涧既解放了双手,遂稍落几步,在章敛的马斜后头跟着。眼神忍不住盯在人家许红绡微微扭动的腰胯臀那块儿,等感到不妥时,又如梦初醒赶紧移开了目光。脸热是真的,然乃为美所撼,而非出于色胚那种下流的想法。
鹿鸣涧告诫自己,盯着人家屁股看已经够失礼了,何况自己现在高低是男子身份,虽然年纪还小,但总之会比女儿身更显失礼,遂将注意力转移至风土街景。
比着他们原先在长安定居的乡里,这再来镇不愧是有名有姓的大镇子。先在规模方面就广上许多,镇中建筑分区和道路亦颇有规划,不似乡民随意聚居而成。民宅间、店铺间各有空距,不显拥挤逼仄;路过镇中心时,还见到足有两层的酒楼客栈,灯笼高悬,人声鼎沸,看来生意好得很。
鹿鸣涧突地想到,若不是那场瘟疫夺命,自己遇不见师父,真和村人们一起跋涉到此地居住时,现在是不是也已经安居乐业了?
时值黄昏,远处日薄西山,户户炊烟袅袅。小镇不像城里,何种店都会开到很晚,才这个点儿,好多铺子们就都在准备打烊了。
章敛也现了这个现象,担心道:“红绡,是不是今天太晚了,可还来得及?”
许红绡道:“没事的,即便是闭店了,东家不也人都还在呢嘛,咱们只是踩点儿看房,又不影响他们什么。”
章敛惯是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听许红绡信誓旦旦,才放下心来。
“堂哥,你这次准备做什么买卖?欸,是做买卖吧?我看看啊……”许红绡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好的纸来,手指在上面记的内容上一一划过,“有医馆、药店、布铺、酒坊,还有家书院,只不知你中意谁家。”
章敛惊讶道:“这么多?不知今日来得及看几家……我还没定下方向,准备看谁家用具齐全、位置合适,直接盘下来继续做就是。”
许红绡将纸片直接递给章敛,噘嘴道:“那我只负责给你问了都谁家想出租或者售卖,可不知道什么算‘合适’了,还是堂哥你自个儿挑去吧。”
章敛接过一看,原来是张镇子的地图,墨圈了几处铺子,还歪七扭八标注着店主、东家的姓名,可供联络。
鹿鸣涧跳起来,伸长了脖子去看,顿时一惊。都说字如其人,但这许姑娘却是个完全的反例。字嘛,是个个体宽不谐,像是幼儿初学执笔时比着字帖乱涂的。丑则丑矣,别有一番童趣,倒也不碍着辨认。
见鹿鸣涧望向自己的复杂目光,许红绡脸红了,显然是知道自己的手笔根本拿不出来见人,恐怕从前也没少被人嘲笑,恨恨嘟囔道:“我再也不写字了。”
她也跳起来,劈手去夺章敛手里的纸张,章敛却将纸往另一边一躲,没让她得逞,还笑道:“字不在皮而在骨,红绡的字只是骨架长得异于常人,矮胖了些。不要自卑。”
鹿鸣涧直接被逗得乐出了声,许红绡却更气得跺脚,道了声“不理你了”,便踩着轻功直飞往了道路尽头的药铺等他们。
章敛迷糊道:“我不是在安慰她么,怎得好像更让她羞恼了?”
鹿鸣涧啧啧有声,摇头道:“老师真是不通人性,哦不对,是不通女人性。”
章敛很想追问一句“徒弟不也是女的吗我感觉我挺通你性的啊”但还是憋住了,一脸狐疑地闭了嘴。
等三人将几家店铺一一访问过去,天色已完全暗沉。
章敛最终决定盘下那镇子西头的露天书院。
说是书院,其实就是一片摆满了小案几的空地,约定俗成给镇上孩子们学习用。旁边几间民房原本是空置的,后来给专职的教书先生住着,才算派上了用场,章敛要付的租金也止于指这几间房,非常便宜。
头前的先生考上了功名,去年便离开了,而新的专职先生又迟迟招不到。半年来,都是镇上读过书的老人们,自愿自地,时不时开个小课,讲解一下儒、道经义或诗赋中的个别名篇。这书院已名存实亡了。
章敛思索着道:“此番我既是秀才许老爷,在此教书倒也合衬。”
鹿鸣涧喜上眉梢:“那以后岂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听老师教学了?还可以自己想学什么,便让老师教什么,竟有这等美事!”
章敛睨她一眼道:“想得挺美。我大约主讲经典与诗赋,最多加上些策论,毕竟镇上孩子们念书是指望着参加科举——可不像你,乱学一气,全凭心意。”
鹿鸣涧扁扁嘴,嘟囔道:“全凭老师做主。”心下想的是,下了学,我还不是想学什么便学什么?
章敛买了几兜糕点与许红绡道谢,她没有推辞。
月上梢头,许红绡方与章、鹿二人在桥头告辞,仍是满面娇俏温柔笑意:“我现下就住在瘦西湖畔七秀坊,距扬州城不远,坐船过去更快。堂哥和6小哥有什么需要尽可写信,或者直接过去坊里寻我。”
章、鹿二人自然满口答应,便见许红绡轻点脚尖,施展起七秀坊轻功“暗香掠影”,飞花般乘风而去。
《福建平和长乐》三十二 定居(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