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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穿亮银色外袍,其上绣以暗色荷纹,乃是遥白亲绘的花纹,唤为荷佩,里衣艳红色暖而浓,映得他白玉般的脸庞上多了抹轻艳色泽,更显妖邪俊美。
懒洋洋斜倚在椅中微昂着脸,这人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见半分动摇,一双极美凤目轻轻眯起,紫光如霞浮动游移难以明辨。但是,太湖君目光微垂落在红木圈椅的扶手上,那里云中君的手正寸寸捏紧,指节发白青筋隐现。
几乎是下意识的,太湖君扬袖握住了那只手,心里却在那一瞬紧了紧。他,到底还是对那个白衣少年上了心。
所谓的命运,听起来沉重而悲呛,其实只是机关算尽再加些许巧合而己。
神明要在某人前进的道路上设个路障挖个陷阱预埋几颗地雷的时候,从来不记得通知当事人,当然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所以大多数的峰回路转或者天降奇祸,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只不过那些精妙绝伦的前期准备工作发生在我们触不到料不及的地方。
所以我们亲爱的遥白美人,对于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与他有关的事,完全不知情。他不知道自己运气衰到泡个温泉都会遭遇偷窥,也不知道那个执着的偷窥狂来头甚大,是陧陵君boss心中冉冉升起的掌上明珠,亦不知道容夫人气定神闲的将他卖了出去,同时心里还盘算着如何善加利用才不至于辜负了上苍的盛情美意。
这是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时代,遥白同志站在伤离殿广池之畔,忽然觉得有点寒。四下望望,左右无人一片祥和。可是他那久经考验的小宇宙第七感却在这样风平浪静的环境里自动启动,预警不停。
这说明了什么?唔…做人要低调。遥白同志笼笼袍袖握紧了领口,以一种防范色魔四处皆兵的姿态溜回房里,扑倒在床上,裹了薄冰一般凉滑的锦被,最后放心大胆的睡了过去。
在遇上周公之前他还在迷迷糊糊的纠结挣扎,心里嘀咕,隔壁强大的变态师傅还没回来,这样睡着似乎有些缺乏安全感,危险指数超标。
但是,拧着眉心缠了锦被,睡相甚是不雅的遥白公子却还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本身就己经危险指数超标了。
我们丰姿如玉聪慧灵秀的遥白公子最终也将会败给习惯,或者时光。没什么比潜移默化更腐魂噬骨。
当然,这是后话。
这几日烟水浮城月色很好,纯如静水亮如浅冰,踏上去仿佛轻轻欲碎,步伐便在略略迟疑中轻缓起来。
觥玄来到烟水浮城伤离殿的时候,月华正盛,银色光线从半掩的自己窗间投入殿内,刚好能触及床边。那个白衣少年就睡在半明半昧之中,亮银月华与沉浓深暗的交界,手臂舒展头微微侧去一边,从觥玄的角度望去犹觉脖颈曲线优美。
知他一向浅眠,觥玄未至窗边便停了步,呆立半晌又微觉不甘,便极缓的挪动脚步蹭去窗边。那个人就睡在里面,半段衣襟从床侧流泄于地,是一片沉郁的纯白。乌发若水臂骨纤长,只那般望着,觥玄便忽觉宁静,踏实而柔和。
自己从小便是个笨人,这一点觥玄自己也明了。
父为深寒之域的主君,母为主君正妻,深寒之域名门旺族瑶玉氏族女,觥玄以嫡长子身分降世,天生便是天王贵胄,便何况他生了一对罕见的黄金异眼,色如灿金明彻照人。在异界传说中,这黄金眼可以上绝浮云下匡地纲,望穿前世来路看透今世归途,富贵荣华俱能看透,生死得失也能在这双眼中缩成一瞬朝夕。
得子若此,容夫人简直大喜过望,可是,事实残酷的出乎意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觥玄这双灿烂金眼不但没有显出任何异能,反而连寻常水平都及不上,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的花花世界到了他眼中,只得黑白两色。
得知这个事实,容夫人站起身缓步走了出去。那个背景觥玄一直都记得,肩背僵直身披浓墨般的重衣,身形单薄到仿佛轻压即断。
容夫人孤身立于雪地,一夜未眠,终于接受了现实,但是接受并不等于放弃。她将觥玄幽禁于玄石大殿,用尽办法想要唤醒自己儿子沉睡的异能。她深信那双灿若朝阳的金眼必定能大放异彩,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唤醒它。一直深信不疑。
那段时间,觥玄被迫尝试了各种各样味道奇怪的药汁,在无数奇形怪状的能人异士手中糟受了花样百出的高难度折磨,基本上除了活体解剖之外,他都试过了。能苟延残喘活过那段时间,实在是个不小的奇迹,要归功于上天诸神的人性爆发。
那个时候,觥玄趴在玄石大殿门口百无聊赖,静观雪落。
白雪纷扬状若狄花,看在他眼里直若灰尘一般。无穷无尽永不停歇的灰尘。在很早的时候,觥玄就己经知道了,生命的整个过程就是一场忍耐。无穷无尽永不停歇的忍耐。
其实对于他个人来说,黑白两色的世界并没什么所谓,他一样能纵横山林所向无敌。但是,他不愿让母亲失望。那个女人穿着一成不变的深重黑袍,用盛满余灰的眼热烈的看着他,偏执而绝望,总让觥玄觉得罪孽深重。
可是再激烈的情绪也会有沉淀的那一天。最后,连容夫人都认命了。然后,遥白来了。
小小软软的人,有着白玉花瓣一般的脸庞。深瞳乌发灵秀而纯粹的像从传说中还原而来的雪妖,身边总有些缓缓缭绕的暗影,在风中变幻莫测,是一种抽象的华美。
那一瞬,觥玄曾以为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有异能的。
《既定之果》第4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