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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办公室里的空调细细地响了几声,自动转成了暖风模式。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不紧不慢地回荡在空空的楼道里,片刻后在刑侦科办公室门口停住,老吴推开门,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老吴的态度显得极其恭敬,跟电影里随皇上出行的小太监似的,一路将来人引到了办公室里面,弯腰伸手,替来人拉开椅子,却连头也没敢抬,低眉顺目地说:&ldo;大人,您这边请。&rdo;郭长城听见那个人客客气气地说:&ldo;有劳。&rdo;那是个男声,极其悦耳,语气柔和有礼,却依然有种叫人忍不住低头的肃穆感。郭长城大约是没睡醒,在所有人都假装木头人的时候,他做了件胆大包天的事‐‐鼓足了勇气,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见那&ldo;人&rdo;身材修长,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袍里,手脚全部看不见,脸也隐藏在一片黑雾下面,整个人除了一团漆黑,不露一点端倪。那人先是在门口站住了,远远地对赵云澜一拱手,长长的袍袖从脚面上扫过,说了声&ldo;叨扰&rdo;,见赵云澜也客客气气地点了头,他才不慌不忙地走进来。赵云澜手上拿起一张黄纸符,点了,把烧尽的纸灰用装满了热茶的杯子接住,那纸灰飞快地融化在了热水里面,方才还在冒热气的热水顿时如同被瞬间冷却,一点热乎劲也没了。而与此同时,黑袍的人手里凭空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ldo;不忙,这一路天寒地冻,斩魂使先坐,&rdo;赵云澜说,&ldo;喝杯水暖暖手。&rdo;郭长城看着他烧符送茶的动作,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ldo;烧纸&rdo;两个字,随后他那过敏的神经注意到了赵云澜的用词。&ldo;天寒地冻&rdo;?郭长城疑惑地想着,三伏天怎么会&ldo;天寒地冻&rdo;?这个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闪现,叫实习生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他想起小时候自己的奶奶讲过的事‐‐老人&ldo;上路&rdo;之前,一定要给他吃饱穿暖,不然黄泉路上没个伴,能冷到人的魂魄里呢。难道是……黑衣的斩魂使低头抿了一口:&ldo;好茶,多谢。&rdo;然后他走过郭长城身边,坐在了赵云澜对面的椅子上,错身而过的一瞬间,郭长城闻到了一股味道。那不是他们在医院里遇到过的腐臭味,绝不难闻,甚至有一点若隐若现的香,非常淡,然而乍一吸进去,却莫名地让郭长城想起了大兴安岭外的隆冬。那是刚下了一宿的雪,早晨推开门走出去时,乍一吸进肺里的第一口空气的味道,是那无边无际、仿佛终年不化的白雪散发出来的,干净、又冰冷到了极致,混杂着某种垂死的花散发出来的那种……悠远而行至末路的香。人在其中不过片刻,嗅觉就被冻麻了,只剩下呼吸的本能,再分辨不出任何东西。这斩魂使说话轻声细语,文绉绉的,好像古装剧里的那种迂腐书生,别人打他骂他,他大概也就会自己念叨一句&ldo;岂有此理&rdo;。按理说,除了黑雾遮着脸略显诡异外,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了,可随着郭长城慢慢地清醒过来,他就是感觉到了那股刻骨铭心的恐惧感。那种恐惧简直是毫无根据、毫无来由。却发自灵魂。郭长城终于明白,为什么楼道里的鬼魂见了这个人都活像耗子见了猫。&ldo;他是从南半球来的,南半球是冬天……&rdo;郭长城闭了闭眼,再不敢去看斩魂使,拼命想用各种科学道理说服自己。办公室里连人再鬼一共四个,晕过去的黑猫不算,所以赵云澜倒了四杯热茶,可惜直到茶香弥漫了整个办公室,林静和郭长城都没敢上前取,只有赵云澜稳稳当当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连斩魂使进来,都没有站起来迎接一下,屁股沉得让整个办公楼的人鬼一同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到斩魂使安安稳稳地喝完了一杯茶,赵云澜才站了起来:&ldo;走,我带你去隔壁审讯室。&rdo;斩魂使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在一片噤若寒蝉的人和鬼中间,闲话家常似的开口说:&ldo;我看令主脸色不好,大概是因为受我们牵累,连日劳顿的缘故,还是要多保重身体。&rdo;赵云澜懒散地摆摆手:&ldo;没事,通个把的宵还累不死我,累死了也正好,去地府打杂,还接着混公务员。&rdo;斩魂使颇不赞同:&ldo;生死乃是大事,令主不要随便拿来说笑。&rdo;赵云澜没心没肺地笑了笑,也不在意,抬手推开了审讯室的门。被关在审讯室里的&ldo;李茜&rdo;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ldo;醒了&rdo;,刺耳的尖叫声不断地从里面传出来,却在斩魂使进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ldo;李茜&rdo;看见斩魂使,就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浑身战栗,以一种极端惊恐的表情瞪向门口,片刻后,她忽然翻了个白眼,软软地倒下了。一直跟在最后的郭长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直扑向了他的脸,他慌忙退了一步,斩魂使在他面前一抬胳膊,郭长城看见那巨大的袍袖在空中掀起一股黑浪,随后空中闪出了一个朦胧的鬼影,仿佛是个女人,头发挺长,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裙,脸变了形,扭动着,哀嚎不止,顷刻间就被碾碎,化成一股黑烟,被卷进了斩魂使的袖子里。&ldo;执迷不悟,还妄图夺舍,可诛。&rdo;斩魂使淡淡地说,那轻柔有礼的语气竟与方才问候道谢殊无二致。这一回,郭长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战。赵云澜熟视无睹,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审讯室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好了四把椅子,李茜脸色惨白地被束缚在桌子的另一侧。林静从兜里摸出了一个喷雾,走上前去,把红颜当白骨,毫不怜香惜玉地喷了李茜一脸凉水,在她悠悠转醒之后,又板着一张金刚罗汉脸,色即是空地说:&ldo;警察,问你话,据实回答,否则后果自负。&rdo;李茜眼神迷茫,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之后,她惊恐的眼神转移到了郭长城和赵云澜身上,认出了他们,刚想说话,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椅子上,她饱受惊吓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绑的绳子:&ldo;我……我怎么了?&rdo;相比起林静,可以上电视做官方发言人的赵云澜就显得顺眼多了,语气也十分温和,他坐在林静旁边,问李茜:&ldo;袭击你和杀害你同学的凶手已经被捕归案,现在我们需要你来协助警方对一下证词,做个例行的笔录,可以吧?&rdo;这阵仗不像例行笔录,倒像三堂会审。李茜也不傻,她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冷静了下来,防备地问:&ldo;那你们为什么要绑着我?&rdo;赵云澜挑挑眉,打了个指响,李茜身上的绳子就像声控一样,自动脱落了。女孩被这一手吓了一跳,随后又佯装镇定地抬起头,接受着赵云澜的打量,揉了揉自己被绑出了印记的手腕,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虚张声势地说:&ldo;既然凶手都抓住了,你还要问我什么?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现在几点了?我想回家了。&rdo;林静&ldo;砰&rdo;一砸桌子,把不讲道理的坏警察扮演得淋漓尽致:&ldo;让你说就说,少废话,干什么,难道你想包庇犯人?你有什么动机?和凶手有什么关系?&rdo;李茜被这种凶神恶煞的风格吓了一跳。林静作色,赵云澜就装模作样地轻轻按住他肩膀,和颜悦色地问李茜:&ldo;八月三十一日晚上十点二十分,你在学校门口遇见受害人卢若梅,你看见了跟着她的那个东西,这些我们已经确认过了。案情现在基本明了,但是我个人还有一些疑问,比如你大概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可以看见它们的?是在动用了老家那块……刻着轮回盘的老日晷之后么?&rdo;李茜飞快地看了一眼林静,随后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垂下眼,神经质地咬了咬嘴唇,而后飞快地点了个头。赵云澜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ldo;传闻轮回晷用三生石做托,背后镶了忘川中黑鱼的鱼鳞,能生死肉骨,把已经去世的人拉回现世。但是用活人的寿命交换死人,就等于是把自己的一只手伸进了黄泉里……从此阴阳两界在你眼里,就成了叠加在一起的东西,对么?&rdo;李茜的肩膀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她盯着赵云澜的手指,一声不吭地又点了点头。赵云澜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ldo;你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rdo;男人眯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和深深的眼窝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朦胧,赵云澜用一种如同叹息般的声音说,&ldo;无数人标榜&lso;入则孝,出则悌&rso;,而当轮回晷摆在面前的时候,那些正青春年少的,有多少人真的做得到以命换命呢?&rdo;斩魂使却插嘴说:&ldo;轮回晷是地府四圣物之一,能扰乱阴阳,凡人不该擅用。&rdo;李茜和所有人一样,不敢抬头看斩魂使,听了他的话,十指互相拧在一起,艰难地开口组织了一下语言,说:&ldo;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听说过那是个老物件,能显灵……当时她突发脑出血,我在学校,也没有人看见,等人们发现,都已经延误了抢救,我、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那时候我奶奶不单是和我生活在一起,我父母嫌我多余,是她把我带大,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相依为命是什么滋味,你们懂么?我连哭也哭不出来,怎么也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没了,她怎么会死呢……人怎么会死呢?&rdo;
《镇魂番外沈三是作者写的吗》第2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