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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八今日做的事情再次大大出乎意料。不紧不避着人,反倒真像个慈母严父似地让人对着他的肚子读书念诗,方才轻抚肚子的动作一气呵成,胤禛敢保证他也看见老八眼底暗藏的一线暖意,那线温情皇帝尚不以为是冲着他而来的。
当真是揣着龙嗣久了,就有了割舍不得的父子之情?从亲身经历来看,胤禛不认为胤禩还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与皇考之间只怕怨多于恩,天伦难再。
所以,应该是割舍不断的母子之情?
想那拉氏对弘晖倾注的心血,胤禛发觉自己不能肯定反驳。他也看中弘晖,但没了弘晖还有弘时弘历弘昼,往后还会有别的儿子。弘晖殁时他亦悲哀,那更多是对命中唯一嫡子的逝去而悲伤,更何况他还是个颇有天分的孩子,但绝不会像那拉氏那般哀毁伤身,一夜之间整个人失了生机灵气。
所以老八是将这个孩子当做他自己一个人的儿子养了?
胤禛觉得自己应该给老八透透底。上次来岛的本意也是询问他对于玉牒如何书写有何意向,这次正好一并提了:“朕的意思是等孩子落地了,就抱到宫中抚养,以免日后生出事端。”
胤禩鼻中嗤了一声,只言片语欠奉。
胤禛心里不痛快,继续往下说:“只是放在谁的名下是个问题,那拉氏是不成了,李氏也不可,你看有谁你觉着还成的?”
他自觉姿态已经足够低,若不是当真替老八腹中孩子打算,何必巴巴地跑来惹人嫌弃。谁知听见老八冷笑一声之后,再开尊口:“万岁乾纲独断,后宫前朝一言九鼎,岂容外臣置喙?”
皇帝口不择言骂他:“若不是为朕子嗣计,这事哪里轮得着你来插嘴?!朕千方百计替你着想,不想他受你连累日后有个不名誉的出身,你就这样糟践朕的善心?”
面前的人并未如愿动怒,反倒露出一个离奇怪异的笑容,乍看之下与平日里的谦逊温婉并无二异,只是眼底流露出令人无端生疑的蔑视与嘲笑。
胤禛正要斥责他疯魔了,傻了,只知道冷笑傻笑奸笑怪笑,就是不会说人话。
谁知这时,平生宿敌再度开口:“四哥,你就这般肯定,罪臣肚子里的,是你亲生子嗣?”
胤禛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胤禩说的话揉碎吞下,顿觉晴空响雷,在头顶盘旋。
他看不见自己,因此并不知晓此刻他眼中是何等激怒,他只听得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质问对方:“此言何意?!”
他仔细盯着面前之人脸上神色,心道只要他敢再露出一个先前的神情,自己就亲手过去挖出他的眼睛,让他再笑不出来、再也讽不起来。
胤禩似乎窥破他浑身流于实质的杀机,微微瘪嘴面露无趣之色,侧头回去继续望着一汪碧波的东湖,懒洋洋道:“生不生得下来还两说,等到那时再说入玉牒的事儿罢。有口饭吃饿不死就成,要敢出头步我后尘,做鬼也不放过他。”
胤禛一头炙热怒火又被无端浇上一瓢彻骨凉水,就差头顶吱吱冒烟。他盛怒之中没有失去理智,清晰辨别出老八话中暗含两个深意:一是产子亦是阴阳抉择时;二是老八希望这个儿子生下来同老七一样做个废人。
胤禛认为他应该松一口气,为老八尚有自知之明而奖赏他,对他和颜悦色,让他在寂寂余生中安静困坐蓬莱岛,专心待产,闲事莫问。
只是心头那一股由始至终无法熄灭,反倒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一把蓬勃怒火无法由常理解释,只想用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途径宣泄而出。
他忍得够久了,自从老八有孕以来,虽在明面儿上打压圈禁,但私底下哪一件事不是顺着他纵着他?他身边缺人,立马满宫里找来往他跟前儿送,朝廷任免都没这么高效;那日偶然听见他要吃京城的糕饼点心,为了让他能吃着热乎新鲜的,将廉亲王旧府附近点心铺里的师傅轮流传至圆明园为贵人做小食,替老八背下嘴馋嗜甜的名声。
这还不够?
知道老八或许不愿见着自己总在他面前晃荡,自他迁至蓬莱洲之后御驾亲至不过三四回,哪一次让他跪迎了?不仅不必接驾,连与君对论都要他一个做皇帝的低声下气、寻话题、下矮桩子,他自问连昔日应付皇考御前奏对也不曾如此尽心实意,可换回的仍是老八阴一句阳一句,真心感恩半分不曾有过。
“朕本打算将老九押解回京九卿会审,再行定罪——”皇帝打蛇直冲七寸而去,拿捏胤禩命门轻车熟路:“只是据说老九如今痴肥难看,朕不想污了眼,让人就地羁押在保定。”
胤禩半阖着眼,侧头看水的神情倒是丝毫不变,但周身的慵懒之气散了,早年沉淀下来的尖锐阴沉从每根头发丝里都能溢出来。
胤禛还想再接再厉,就听胤禩轻声谩讽道:“万岁几十岁的人了,还是莫要学后宫妃嫔争风吃醋打压异己,实在太难看。”
胤禛放佛听见血柱子从耳朵眼儿里往外激射的声音,老八敢污蔑朕争锋吃醋?!说朕折磨老九是为打压异己还算说得过,前半句话怎么回事?!老八怀孕怀到头上去了,傻大发了?
胤禩转眼瞧见皇帝两眼外凸的行状终于开怀一笑:“万岁,你还在魔障里,枉自读佛养道士。兄弟中间,最堪不破的,居然是你。”
胤禛觉得老八眼中的笑颜别有深意,他出口的话太空泛,莫名让人心慌,仿佛当真将重要关键遗漏角落,错失一个离奇真相。
两军对垒,旗鼓相当才有看头。
《囚龙四八强制爱定制番外》第10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