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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愁得眉头可以夹死蚊子,这样君臣互吐情意发嗲卖萌的折子读起来需要极大意志方能维持面上神色不改。
折子内容再寻常不过,是江西南赣总兵缺出,朝廷拟用宋可进,年羹尧奏称他不能胜任,请以黄起宪补授,皇帝准奏的折子。只是皇帝在朱批中写道:“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
胤禩阅后面色忧郁,绞尽脑汁在脑中撰文。这折子不过两个重点:一是皇帝对年二的言听计从;二是皇帝对年大将军日夜思念。
皇帝瞧他一副不甘不愿的面孔,又明叹暗讽道:“朕有亮工、大清有亮工,实乃幸事,若还能得像亮工这样的重臣良将十数人,何愁国家不治?”
皇上你又忘了十三弟,胤禩很想提醒一句。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这番话分明是讥讽自己只知扰乱朝纲,不知为国分忧。只是皇上,臣在先帝丧仪上为国库省银子被你斥责居心叵测不忠不孝,一边紧缩国库一边大修园林,我大清到底是穷还是不穷啊?
廉亲王在皇帝虎视眈眈逼迫之下终于吐出长篇颂文,歌颂自古罕有的明君贤臣。皇帝听后稍具满意,命他立即研磨默诵成稿,更是加赞一句:写下来,不但朕心倚眷嘉奖,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
胤禩写完脱力几乎举不起笔来,脸色惨白胃部翻涌,不免一手轻轻掩口跪下向皇帝请罪:“皇上体恤臣工,臣本当受宠若惊。只是身子不争气,不得侍奉圣上。请皇上容臣先行退避,以免污了内殿。”
皇帝从明君贤臣共铸铁血江上的畅想中刚刚回神,正看见老八一脸要吐不吐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一怔之下继而止不住的高高飞扬起来:老八这是有了?
行动再次先于深思,皇帝来不及喝退内侍宫女就亲自屈尊上前双手拉起廉亲王,不顾体统连拉带抱将人按在炕上。苏培盛惊得险些跌倒,忙上前接手安置王爷。
皇帝这才回神,暗恼自己太重情义,对着老八都能如此优待,连老十三也未曾享受如此尊荣。不过他到底不想当众表白,于是借口宣太医,将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
刘声芳一路赶来,一句请安的话都没说利索便被皇帝踢去给王爷诊脉。刘声芳号完左手换右手,最后并未觉与先前结论着有何异常,至多是王爷今日脾胃违和,胃气上涌,心神不宁罢了。
皇帝听说王爷无碍却是眉眼陡然下沉,怒意夹杂在霜雪中漫延开来。其实他在等待这段时间也发觉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刘声芳每隔十日都要被打发去给老八过脉,前一次也不过七八日前,这段日子他可没让老八侍寝,如何就会突然有了?
老八你这破落户!身子差到让朕差点丢人现眼。皇帝心头口不择言,没发觉将自己也一道儿骂了进去。这也难怪,皇帝内心里至多只认十三为兄弟,从未将老八看做手足。在他看来,老八就是结党乱政的魁首,是朕锐意改革的绊脚石!
撵走了刘声芳,皇帝才觉又做了傻事。廉亲王夜宿内廷,半夜急招太医,而且是常年替老八写脉案的那个,明日传出去于朕的名声大大有损。横竖责罚亲王的名声已经背上,朕何不坐实了去?
胤禩经由一番折腾已经不想吐了,他此刻已经顺着皇帝的思维往下想。老四对年羹尧的宠幸到了不顾体面的地步,恩遇之隆的确古今罕见。年羹尧的性子他可是清楚的很,丝毫不知收敛、张扬而不可一世。他必定也自认为是大清皇帝的不世功臣,这才述职,怕是能闹出大动静儿来。就看那时老四是先忍不了自己还是忍不了年羹尧了。
皇帝一回眼正好瞧见老八斜靠在迎枕上魂不守舍,眼角微微上飞正在出神,那双招子里面全是盘算。皇帝登时怒了,朕体恤你来回奔波之苦让你宿在内殿,又替你延医问药帮你调理破烂身子,就是为了养肥了你来算计朕?
“批了半宿折子,膀子疼,你来替朕捏捏。”皇帝敲敲肩膀,往暖炕上一歪,大方吩咐。
胤禩环视一周,才发觉人又走光了。夜深人疲惫,他实在不想再起争论,只能无奈起身上前,手搭在皇帝肩上胡乱揉按。哎,老四还真是把他当奴才,现实侍寝、再是更衣,现在更是离谱,再来是不是贴身服侍衣食用度了?诶,也不对,十三弟不专司这一块儿?
“你没吃饭?让你捏肩你当揉衣裳?再阳奉阴违就滚出去跪天井。”皇帝不耐烦不满意不高兴。
胤禩踌躇了一下,老四进来虽然时常宣召,但还算规矩,至多令他吟诗作文听他畅想大清盛世天下太平,然后陪睡充当枕头。相比之下罚跪可不合算,他忍了。(八爷因小失大,你会后悔的)
逢彼之怒
胤禩觉得自己堕落了,没有原则地堕落了。若是往昔圣祖在时,有人说他某一日会身在内殿龙榻上,亲手服侍皇帝松肩桥引,他一定会冷笑一声再命人打杀了去。能得他甘心屈身服侍,除非是兄弟们的笑闹。其中指的兄弟,自然只有九弟十弟十四弟几个。
可惜如今这是事实。
皇帝已经解开龙袍仅着常服中衣,歪斜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手里握着的一册金刚经要落不落。胤禩在他身后跪坐了,十指慢慢移动,力度以看不见皇帝皱眉为准。哎,想不到有一天他也要学那后宫妇人的把戏,曲意逢迎。
须臾之后皇帝呼吸渐渐平稳,胤禩松了手。犹疑一刻越过皇帝就要下榻,却被原本以为歇下的人一把拖回,按在下面:“八弟要去寻谁?”
《囚龙全文》第4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