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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桐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便去了。
回到听荷屋里,杨骋风看着我,“你还有点儿见识,我以为你就是一个莽妇。”我意带讥讽,“二姑少爷对人虽不咋地,看得倒挺严,我们府上的想看看都不行。”杨骋风笑嘻嘻地说:“她怎么也是我的女人。”你的?若是你对她好,也便罢了。你对她薄情,多一个人看看她有什么不好?还好意思说是你的?真是不要脸。
听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每隔一段时间便用湿毛巾擦擦油毡,这样她躺得也好受些。盆里的水红红的,看得我直恶心。
四更,听荷的身子终于凉了,再也没了气息。这一次,不是我摸的,是杨骋风。因为,我睡着了。
我哇地哭了出来。
活了两世,总有亲人朋友离我而去,但我都未曾亲历,冲击力也小一些。这一次,听荷实实在在地死在我面前,连回光返照都没有,就这么静悄悄地去了。
杨骋风悄悄走过来,揽住我的肩,轻轻地拍着。
我为听荷哭,也为自己哭。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从年轻到衰老,曲折又彷徨。两世了,我还是不明白。总是悲欢离合,生老病死,跳不出轮回的圈子。那么,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越哭越伤心,撕心裂肺,带着两世的疑惑、张皇和愤怒。谁能告诉我,我们含辛茹苦、担惊受怕、蝇营狗苟,到底是为了什么?
恍惚中,有人拉着我,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对我说:“别哭了别哭了……”我抬起泪眼,正对着杨骋风亮晶晶的眼睛,他轻轻地说,“人都死了,别哭了。要不你先歇着,我让她们收拾了?”
我摇摇头,抽泣着走过去,刚要伸手,又被杨骋风拉了回来。他仔细地抹干我的泪,说:“收拾好了再哭。我听说,泪掉在死人身上,她的魂是要跟着你不散的。”
人走茶凉,这句话不光用在活人之间,活人与死人之间也一样。活人总是有些自保的私念。活人要活,感情再深厚,也不希望鬼魂来打扰。这一次我没有倔强,给听荷换了衣服,泪却止不住,杨骋风在旁边帮我擦眼泪。
一切收拾好,天也微微亮了。我想让杨骋风把孩子抱过来,再看他娘最后一眼,杨骋风坚决反对,“一个人死了也就罢了,还要带上孩子。那孩子才生下来几天,看了能怎样,能记住么?你也真是个女人,就是有这些小仁慈。”
我不得不承认,杨骋风有时说的是事实。可事实往往最残忍。妈妈因他而死,孩子呢,他会懂吗?长大了又会懂吗?
听荷下葬那天我没去,我受不了,也不想太招摇,我也只是个丫鬟。据说因听荷是个丫鬟,也没什么仪式,只请了和尚念念经便散了。人死了,万事皆空,有没有仪式,于事无补。
回到听荷的屋子,里面的东西都已被换过了,像是从来没有她的存在。我惨笑了一下,正准备出门,一个人把我堵了回来——
眠芍比以前更漂亮了,打扮得花枝招展,腕上是上次杨骋风给我看的那串珠子。
“哟,这间屋子,一股子怪味儿。”她拿着粉红色的绢帕,作势掩了掩鼻子。
我轻轻地行了个礼,“见过眠芍姐姐。”
“啧啧,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呀!”眠芍拿着帕子摇了摇,珠串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她刚要往椅子上坐,还没沾边儿,又站起来了,“这个地方不吉利。”斜睨着我,冷冷地说,“君府里挨打的丫鬟也敢到杨府乱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照我以前的性子,非讽刺她两句不可,可现在我不说话了。没必要,浪费口舌做什么!况且真惹了她,还不是给君闻书添麻烦。杨府不是好地方,逞一时之快,还不如先出去。
我又行礼,“眠芍姐姐如无事,我先告退了。”
“慢着,这么急着走,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眠芍是在找茬儿。我停住脚步,却不说话,以静制动,听她说话。
“听荷……说什么了?”
“回姐姐,只是拉家常,别的没说什么。”
“哼,那个小丫头,以为勾引了少爷,就有人撑腰了!”
听荷刚入土,这话真狠!争,没有意义,听荷听不见,也不会回来,在杨家的地盘上,我不能逞匹夫之勇。
她见我不说话,便打量了我一番,嗤了一声,“什么货色!”
忍!我悄悄地深吸一口气。
“小贱人,你那泼劲儿呢?难不成,也让君闻书那个木驴给磨没了?”
我实在忍无可忍,“姐姐口下留情,君家好歹也曾是姐姐的娘家……”
“住口!那儿是我的娘家?我呸!他姓君的,有一个是好人吗?君家那片地方,有一块儿是干净的吗?什么是道貌岸然、做婊子立牌坊,他君家就是,一群狗屎不如的东西!”眠芍歪着头破口大骂起来。
眠芍的激烈反应让我吃惊。听引兰说,眠芍九岁进了君家,二十岁陪嫁,在君家也生活了十一年,谁也不敢惹她,怎么对君家是这种感情?君家不好,但若有一天我离开时,也不会痛恨到这种地步。眠芍为什么这么恨君家?我疑惑着,但这不关我的事儿,我也犯不着和她进行口舌之争,给自己惹祸。于是我保持沉默。
眠芍骂了一阵子,又转向我,“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记得你以前也很恨姓君的呀,怎么现在软了?让君闻书给开苞了?”
她说得十分鄙俗,听得我很刺耳,不由得说:“眠芍姐姐不要多猜疑,少爷是正经人,我,也没有那么……不识斤两。”
《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意思》第11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