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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来的想法,如果欣悦断然不再承认婚约,自己就必须当天赶回;如果愿延续婚约,哪怕就是在这里耽误两三天也千值万值。如果要赶回去,自下车时起只有两个多小时,而且只能赶上到附近场镇的末班车,最终尚需徒步走十公里的夜路才能回家。可是,从走进裁缝铺欣悦就一句“你还到这里来做啥子”,然后除了沉默就是哭泣,自己又始终诚惶诚恐,不知所措,直到现在都还是云里雾里,弄不清她对我俩的婚约终究是个啥态度。揣度时间所剩无几,但当着欣悦的面看时间显然有失礼貌,庶盶愈来愈坐立不安起来。上厕所是不会有人怪罪的,借机一看时间,不得不急出一身冷汗:离赶车时间只剩几十分钟,除去需要步行一段路的时间,也就半个来钟。
是去是留,必须在这半个钟内做出决定。想到特意带来的《来信来访记录》,因为包括汇款等所有业务信息都有简单记录,最能概括业务情况——可让欣悦一目了然的清楚当前业务状况。见欣悦情绪大为平静,庶盶从文件包中取出刻印的特大号来信来访记录本:“来一趟还真是不容易。每天要处理几百封信件,寄出几十套教材,天天需要刻印十多张蜡纸及印出数千页次的资料。就算把这些事情全部找人代理,剩下的事也远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够做得完的。差不多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自己几乎没在床上睡过觉,都是啥时候困了,就啥时候趴在桌上打个盹,啥时候醒了就啥时候继续。可就是这样不分白明昼夜的,事情始终是有增无减,越积累越多,根本就支撑不下去了。”
“这跟我又没有啥关系,你跟我说这些没用。”虽说仍然摸不清她真实意愿,但语气平和很多,这已经是了不起的重大突破。庶盶继续说:“这哪能和你没关系呢?想当初对培训市场缺乏足够认识,是我俩在扑朔迷离的迹象中,厘清并捕捉到培训市场先机。你就是总导,是我所有的希望和后盾。开初的时候,为缺少业务量而犯愁,后来通过在报纸上刊登广告,业务可谓铺天盖地,就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没有你,我纯粹就是只无头苍蝇,更像一个缺胳膊少腿的人,我还有啥子蹦跶的嘛。”久等没有回应,庶盶又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你骂起人来有多恐怖,本来我的魂魄就落在你这里了,再让你一通臭骂,不怕这怕那才怪。”
还是没有回应,庶盶接着说:“后来发现培训有面授和函授之分,进而大幅向函授倾斜。现在,连菌种和实习材料都还没有准备,就是为了便于往这里的铁业社搬迁。所以,时至今日完全是在我俩商定的轨道中进行,虽然说没有得到新的指令,出现了点偏差,有点小插曲也延误了几个月时间,但总体上根本就没有偏离我俩既定航向。如今,随时都可能遇到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人或事,成天提心吊胆。有好几次梦见自己犯法了,甚至有一次梦见要被拉出去枪毙,醒来时还信以为真,惊魂未定自问:我到底犯的是啥子罪嘛?说老实话,我真的支撑不下去了。我甚至隐隐约约感觉,一场决定在服装、食用菌等领域的生死存亡的战役已经拉开帷幕。目前是处于零星遭遇战扩大化阶段,而迫在眉睫的搬迁就是大决战的开始。问题的关键在于,向主战阵地排兵布阵的迁移严重滞后,已经陷入被动挨打局面。追根究底,实际上是早已万事齐备,就差一个早已既定左膀右臂的人没有及时到位所致。我自己在决战之前的惊慌失措自不待言,但酝酿并吹响这场战役集结号的,其中之一就是你。半年来,不管我俩闹别扭的根源和过程如何,也不论本人被漩涡推来抛去,如何身不由己,但念兹在兹的是你,唯此为大的是你,同你一路走到底的决心永恒不变。告诉我,你还想置身事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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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欣悦是在认真听,却就是不哼一声。从她的表情看不出积极意向,但至少脸色不再那么阴沉可怕。
偷偷看了看时间,班车很快就要过来了,可欣悦始终没有个明确态度,庶盶愈来愈急躁不安。自己的处境险象环生,时间紧张到无以复加,这些在给她的信中已经说的非常明白,可对于此前婚约是否有效,实在令人琢磨不透。如果说“还到这里来做啥子”“跟我又没啥关系”就是一种态度,又根本找不出佐证迹象,反而更像是说气话。如果说承认婚约有效,同样找不出依据。始终不给出个去与留的理由,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模棱两可下去吧?
必须弄个水清石头现:“现在真的是到了火烧眉毛十万火急的节骨眼上,虽然发出数千份从现在到秋季之前停止规模供种的通知,但也只能暂时挡住前来催促菌种的人,却挡不住要求前来实习的学员。老家的场地和位置搞函授尚可,但无法适应规模制种和实习需要,搬迁已经刻不容缓。这搞经营,如果老是像小孩砌锅锅窑搬来倒去,恐怕客户要跑个精光。所以,我俩得尽快商量出个结果。”
; 还是不哼一声,庶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或许客车已近在咫尺:“如果要是能够赶上即将到达的这趟客车,直接倒老家的车是没有了,但还能够赶乘到附近场镇的末班车,再步行十来公里的夜路尚可回去。”“你赶快走吧”稍过片刻欣悦又道:“你走啊。”怒火中烧的口气,目光中明显释放出绝情信号。
气氛突变,庶盶呆愣愣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是借机下逐客令还是因为本人要离去而大光其火?两种可能都无法排除。仅凭别人一两句话或一时的脸色决定自己行止的教训可谓深刻,这次的去与留,更不能凭一时的态度或脸色决定。少顷,庶盶倍加小心道:“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只是时间确实太紧张,表达意思又不够全面。恕我直言,开关还拽在你手上,一言不合,又是一副要活吃人的样子。我知道,自古吓死人不用偿命,所以你不怕吓死人。”没有继续下逐客令的迹象,主观不愿意本人就此离去的迹象有所增强,却仍介于两可之间。眼看客车即将呼啸而过之际,或去或留,都没有充足的理由支持,进退两难,脑海中一团乱麻。
自己现在不够聪明,无法应对眼前困局,但相信将后能够妥善应对。或许,现在不作任何决定,留待将后解决最为妥当,于是便对欣悦道:“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好好安顿一下,然后再找时间过来,你看怎么样?”欣悦的嘴唇蠕动着,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眼光令人望而生畏——从此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谁叫你过来?你走,你走!”
婚姻大事,不可能三言两语谈妥,但谈与不谈是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对此前婚约承认与否,绝非可以长期含混不清。自己无论是事先写信,还是到这里后的语言,都把严重缺乏时间的客观实际列为第一要素,而且用噩梦连连加以强调。自己对待婚约一如既往的坚定态度十分明确,理所当然需要她的明确态度。对此,她应该心知肚明。我们此前婚约的基础,是建立在彼此知道如何让对方读懂自己,离开这个基础根本就无所谓婚约。而现在,她所传递出来的信息,全是自己读不懂、琢磨不透的。再说受委屈,自己不清楚数月来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受到一些什么样的委屈。其中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本人及时前来共同面对,肯定能大幅避免她所受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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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格意义上讲,自产生隔阂以来,并不能说所有责任全在自己一人。想当初,自己首当其冲地被她臭骂一通,设若欣悦至今尚没完全意识到本人所背负的不白之冤,这就纯属她的不是了。想当初,自己曾提议将每晚值夜的小宋叫来,多了解一些事实真相,但没有被采纳。既然她最担心本人沾花惹草,面对如此大事,若非完全释怀,却草草放过了解事实真相的机会,最起码属于糊涂一时。也正因这种可能的存在,也就存在撕毁婚约的可能。否则,既明知冤枉了本人,还要与本人毁约绝非她的行为。值得肯定,欣悦尚没有彻底毁约的可能,但摇摆不定的可能性很大,这是看不懂她的最合理解释。事态的发展出乎主观意料之外,没有任何的故意前提。换言之,所有结果不能完全怪罪于人,这个道理欣悦应该是懂得的。要说委屈,我们两个任谁都未能幸免。相对而言,她受了委屈,至少还可以拿本人当出气筒,可本人极度委屈时,却只有偷偷抹眼泪的份。两个多小时了,自己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否愿意商谈的准确信息,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么,退后一步自然宽,就另找机会吧。可是,你却让我连看你眼睛的勇气都丧失了,下一次来的结果又当如何?
想着想着,庶盶感到自己的眼眶不听使唤了,竟然让泪水夺眶而出。环顾左右,连个偷偷抹眼泪的地方都没有。也罢,尽管“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在自己的心目中,至少你欣悦现在还是直接的左膀右臂,为你再次流泪也无可厚非。咽喉哽哽的“我这只没头苍蝇”,喉咙被堵得满满实实,待缓过劲来:“望你尽早发出指令。”
庶盶开始缓慢收拾来信来访记录本,然后拿起文件包,脑海中空荡荡地回旋着:再等等…再等等…庶盶感觉自己眼眶湿湿的,这样出去也不是回事:“太困了,先去洗把脸。”回来后,欣悦斜靠在裁缝台上,右脚落地左腿稍微弯曲,脚上穿双半新色的布鞋,左手臂垫在裁缝台板面上,支撑着上半身的部分体重。庶盶十分犹豫,重新思考是走还是留的问题。走吧,心有不甘;留吧,没有足够理由。一片寂静,如此下去,何时才有结果啊?不论我们的婚约将后怎样,自己和欣悦的日子都要过,事业都不能少。庶盶重新拿起文件包,本想绕到欣悦正面,但想到她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目光,便就近轻轻走到她侧面:“我走了!”裁缝铺内悄无声息,只有庶盶慢慢退后,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 跨出裁缝铺,庶盶觉得自己忘了对欣悦说一声:“你再怎么也该说句话啊?”要么,现在回头补上?转身回望欣悦,她仍然那样木然地靠在裁缝台上,料必回去补上一两句话完全没用,只得朝赶车方向走去。
能够赶上车的话,晚上十点左右能够回到家中。仔细想想,连给欣悦写信的四五个小时,累计耗时二十来个钟,而在裁缝铺才两个多小时。哎呀,早算这笔时间帐,自己又何必急在当天赶回去呢?如此紧赶慢赶的,最多赶出四五个钟,其余时间无论在哪都必须好好补充一下睡眠。如果自己今晚不走,就算她毁婚,就更不会让本人露宿街头。写旅店太张扬,她不会选择。留宿裁缝铺,现在她会顾忌名声,也不会。带自己到她家里,最起码体现出有始有终,无论将后结果会怎样,都名正言顺。带自己去她家,还是重走此前多次走过的路,在人少僻静处,如果能够再次搂她进怀抱,多半很快就能够心平气和,如此还有啥子不能商量的呢?如此,如果自己感觉太委屈,反而轮到该自己闹点情绪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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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傻到极点,为什么在到裁缝铺以后,就没有想到邀约她出去走走?如果她能够应邀,不就表明还是会迁就和照顾本人的想法?同样,如果她愿意扑进自己的怀抱之中,岂不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反之,曾经如胶如漆难舍难分的恋人,如果始终拒绝拥抱,自然也就表明要抹掉此前的一切,那么,今天晚上还可以徒步赶往另外乡镇去住宿。
多简单的一回事!要是早几分钟想到这些,打死我都不会走出裁缝铺。真是鬼把脑壳摸到了,难道事后方知,鹿过放箭,铁定成为自己头上解不开摆不脱的魔咒?立即转身回裁缝铺吧?不是不可以,关键欣悦行事至少注重稳妥,自己在这大街上来来回回的走,多张扬啊?如果毫无理由的重回裁缝铺,必然将进一步增加欣悦的反感。自己的异常举动,少不了为人们创造茶余饭后的闲话材料,对自己而言可以毫不在乎,可对欣悦来说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我俩没有将后的前提下。总之,能够为她减少哪怕一句流言蜚语也好。
惟愿赶不上客车才好。过分磨磨蹭蹭不行,买包香烟,是个不错的理由。既然买烟自然想抽烟,是天经地义的事。口渴开瓶汽水,需要退瓶,当然要喝完再走。拿出文件包中的资料,看看停停,也算冠冕堂皇。不好,还有人等在那里,说明客车尚未到来。
上趟厕所再回来,至少可以用去半小时,怕你不走!四面八方一看,只有等车的那附近才有厕所,得继续向前走。轰轰隆隆的抖跳伴随着汽车驶近的声音,希望不是客车才好。然而,转眼客车停在百十米开外的前面,乘客们迫不及待的上下客车。庶盶只得不紧不慢的向前走,但愿客车尽快离去。谢天谢地,客车启动了!可一晃又停下来了,驾驶员还伸出头来向自己招手,原来是客车中没几个乘客。早知如此,前几分钟假装肚子痛就好了。现在没办法了,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服从命运,随遇而安吧!
选个整排没人坐的位置坐下,开始闭目梳理此行的得与失。为见欣悦,用在路途和准备的时间总计二十来个钟,和欣悦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三个钟,这是完全超出意料之外的事。在前来的路途中,对相见后的场景有过若干设想,可就是没想到会除了哭泣就是沉默。大发雷霆之火,同样远远超乎意料。她的这些举动,到底具有多少必然性与合理性呢?若说最具必然性与合理性,大体如下:她从来就没有悔婚之念,在本人数月不路面的过程中,独自承受了外面绯闻压力,从而积累了对本人的不满情绪。当启信知悉本人已在老家单独展开函授业务,感觉本人有悔婚之实,因而无比气愤。受信函刺激的情绪尚未平息,突然看到本人,委屈加气愤,本想对悔婚行为予以严厉谴责,却怕加剧隔阂,除了哭泣就是沉默。
《站在时代的前沿》第六章1720(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