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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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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之弥领百余随从,骑马上朝,让半城百姓都看见了;第三日,唐之弥在朝门生十二、属僚十七人一齐上朝,参拜新君;第四日,百名旧臣悉数归位。因千潺之变而风雨飘摇的朝堂暂时趋于平静。卫鸯等来了文武百官,却没等到御宪台一官一吏,第五日,早朝刚散,他便乘象辂,率仪仗,大张旗鼓往沧山而去。
御宪台原本在城中办公,在山上设狱,薛让出任台令之后,长住深山,深居简出,把大小公务都搬上山去处理,从此沧山便是御宪台,御宪台便是沧山。他任台令只三年,“酷吏”之称传遍天下,只是世人皆闻薛让之名,不见薛让之面,于是江湖中或传他黑面赤眼,或传他青面獠牙,令人闻之胆寒。
卫鸯与薛让只在三年前见过一面。因为那年,开元城中出了一件大案。
是年的新科状元叫申寒峻,他在三月初三蟾宫折桂,到五月初五还没有封官,一直闲在皇城,一边等待吏部任命,一边结交士子官员。他在章台街结识了几个六品小官,品虽低,门道却广,几场诗会之后,把他层层引荐给了宣王卫历,卫历也有心罗织自己的人脉网,于是把申寒峻奉为宣王府的座上宾。
正是端午节这日,卫历在府中大开华筵,邀了十来位友人熏兰解粽,申寒峻也在席间。酒过三巡,卫历笑问申寒峻:“申先生是夜州人,端午有些什么习俗?”
申寒峻回:“穷岭荒州,只是绑几个粽子蒸吃,便算过节了。”
卫历道:“中原过端午节,女子们都爱结长命缕,祈福增寿,先生可曾听说?”
申寒峻笑道:“却不曾听说。”
卫历道:“我府中有许多佳人,个个都结得一手长命缕,先生愿不愿品鉴品鉴?”
申寒峻道:“若得一观,不胜荣幸。”
卫历便招了招手,家奴们抬出一面屏风来,摆在大堂中央。须臾,仙乐绕梁,烛影摇红,屏风上映出九个窈窕女子的身影,虽不见面容,却已引得众人击掌喝彩。那屏风的霓缎被剪成了百叶,女子们的手穿过缎叶,伸到前面来,九只白玉般圆润细腻的胳膊上,都缠着一条五彩丝线。卫历不胜得意,邀申寒峻道:“先生去看一看,评出最美的一条长命缕来。”
申寒峻便走到屏风前,把九条长命缕一一细看。那丝缕由红、绿、蓝、黄、白五色编成,九个女子的编法各自不同,这个以素雅见长,那个以浓艳取胜,申寒峻心中不好取舍,向卫历道:“九条丝缕皆巧夺天工,精美绝伦,寒峻的目力实在难以评夺。”
卫历道:“定要挑一个出来!”
申寒峻无法,再在屏风前徘徊一回,见一条长命缕结法最复杂,似乎那女子用心最甚,遂指那只手,道:“这长命缕结得最用心!”
卫历哈哈大笑,便下令撤了屏风,九个少女露出容颜来,都是百里挑一的姿色,卫历指着申寒峻点中的少女道:“你去谢谢申先生。”少女领命,陪申寒峻去了席位。
醉上头的卫历看了看余下的八个女子,道:“申先生说你们结得敷衍,如何是好?”
八个女子惊慌跪下道:“婢子如何敢敷衍亲王!”
刚落座的申寒峻也起身道:“亲王误解了,寒峻不是这意思。”
卫历突地起身,迈过酒案,上去拉住一个女子的手看,道:“两色丝混成一色丝,是绿是蓝也分不出了,还敢说不是敷衍?今日是何等节日,席间是何等尊客,你们怎敢如此打我的脸!”
申寒峻离席来拉卫历,道:“亲王休恼,是寒峻失言之错。”
卫历道:“先生是无心吐真言,不是先生提醒,我还不知贱婢们如此轻慢我!”他扬手叫家奴过来,道,“哪只手系的长命缕,便把哪只手砍下来!”
此言一出,申寒峻大惊失色,道:“亲王不能视人如草芥!”
一客道:“申先生休紧张,亲王惩戒家中奴婢,不算大事。”
申寒峻道:“手断不能复生,这几个女子从此一生残疾,如何不是大事!”
说话间,家奴们过来了,把八个女子按在地下,申寒峻要拦阻,卫历却把他拉去席上,道:“来来来,我们自饮酒。”
女子们跪在地上撞头求饶,涕泪俱下,家奴们却举起了刀,只听“咔嚓”数声,混杂着凄厉的惨叫,八条胳膊成了八节断藕,落在地上,八个女子昏迷过去,被家奴拖出了大堂。
席间众客或饮酒,或击节,谁也不曾被这意外打断兴致,地上的血被抹干净了,舞伎歌姬又充盈满堂,卫历见申寒峻脸色大异,遂问:“先生可曾买过奴婢?”
申寒峻道:“不曾。”
卫历道:“可见先生不知底里:这奴婢是花钱买的,正如买牛置马一般,打杀全凭主人的好恶。这几个虽伤残了,另买好的来便是,先生不必心疼。”
申寒峻道:“我听说御宪台定了新法,奴婢之命和平民之命等同,伤了奴婢,也是以伤人罪论处。”
一客也道:“御宪台新上任的台令不是善类,亲王休触了霉头。”
卫历笑道:“我是谁?我是帝王之胄,当今天子的亲弟弟!那薛让要抓我为贱婢偿命不成?”
众客皆笑道:“再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于是满堂嬉笑依然。顷刻,家奴进堂回:“八个婢子的血止不住,都死了。”
卫历道:“趁天黑,悄悄拉去僻静处扔了,休叫人看见——若看见了,休说是宣王府的人。”家奴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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