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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龙节度使朱滔与所部大将马寔围攻贝州(河北清河)、魏州(河北大名),在魏博军队的顽强阻击下,始终未有任何进展。
眼见已是农历四月下旬,天气逐渐转热,交战双方打得极为劳苦,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谁若能触这个平衡点,谁就能获取胜利。
一直密切关注卢龙、魏博交战形势的昭义节度使李抱真,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再度派出谋士贾林复拜见王武俊,开门见山的劝道:“朱滔狼子野心,志欲并吞贝、魏二州,现在田悦被杀,我们如果不去救援,魏博全境势必会被朱滔所占。魏博一旦被攻下,易定节度使张孝忠夹在中间,也只能归降朱滔。”
“到那时,朱滔坐拥卢龙、易定、魏博三大军镇兵力,再加上回纥援军,重兵进逼常山(河北正定,王武俊治所),您就是想要保全宗族,还能做到吗!常山若是失守,昭义军也只能退保山西,河朔之地将尽入朱滔之手。”
“不如趁着贝、魏二州还没攻下,联合起来对付朱滔,朱滔败亡,关中朱泚势难长久,那么拨乱反正的功勋还有谁能赶您呢!”
王武俊此人不贪财,但对功名看得极重。当初他跟随成德节度使李宝臣,干到四十多岁还只是个兵马使。后来被朱滔说动,诛杀李惟岳立下功,也不过弄了个观察使。为此一怒之下背叛大唐,过了把“赵王”瘾。
兴元元年(784年)正月,德宗下达罪己诏,提升他为节度使,他才重归大唐。现在听到贾林复把利弊形势分析的如此通透,自然欣喜欢悦,即刻允诺下来。
李抱真仍然担心事情会有反复,率军从驻地临洺(河北永年)赶到南宫,在距王武俊营地十余里的地方扎营安寨。两军原本是敌对双方,此刻近在咫尺自然互有提防。
第二天,为打消王武俊顾虑,李抱真只带了几名随从,前往王武俊营中拜访。
这两人虽早有交集,但之前一直都是靠着贾林复这个中间人,此刻次会面王武俊仍心有警戒。
李抱真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谈起天子两次南迁、国家遭受战乱的事。讲到动情处,他拉着王武俊的手涕泪横流。王武俊被他的情绪所感,想起这些年被朝廷蹂躏的艰辛,也不禁痛哭抽泣。
两个视生死如无物的赳赳武夫,在营帐内抱头哭了个痛快,竟然惺惺相惜,互相结为异姓兄弟,誓要共同诛灭朱滔。
王武俊对李抱真说:“大哥您名震四海,上次多蒙您的劝教,我才得已重归朝廷,免掉碎剐之罪,享受王公荣耀。今天又不嫌我是个胡人,与我结为兄弟,我该如何回报于您!朱滔所仗恃的不过是回纥罢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届时,请您扶辔观望,看我为您击破朱滔。”
正事办完,两人自是畅饮一番。眼看天色已晚,李抱真走到王武俊帅帐中倒头就睡。王武俊感激万分,对李抱真益尊重,两军遂连营一处向朱滔进。
朱滔闻听,急忙派人飞骑告知围攻魏州的马寔前来会合。马寔不敢怠慢,昼夜兼程赶赴贝州。
五月初五,李抱真、王武俊抵达贝州,在距城三十里外停军扎营。
朱滔召集幕僚、将佐商议对策,有人主张王武俊所部都是契丹骑兵,善于野战应坚守不出,并令随行的回纥军队抄断其粮道,待其疲惫再攻而胜之。
朱滔迟疑不决,恰好马寔风尘仆仆赶了回来。马寔是朱滔手下得力骁将,朱滔见他返回,便想让他明日带兵出战。
从魏州(河北大名)到贝州(河北清河)约有二百六十余里,马寔担心贻误军机一路没停,加上天气炎热,早已人困马乏,请求朱滔暂缓几天再出兵。
朱滔虽不情愿,也知这是事实。正要安排防守事宜,牙将蔡雄领着回纥达干(统兵官)来见朱滔。
达干意气风的对朱滔说:“我们回纥骑兵天下无敌,与邻国作战,五百骑兵就可击破数千骑兵。而今我们收受了大王您的金银财宝,正想有所回报。明天您尽管驻马观望,看我们为您铲除王武俊,让他匹马不回。”
蔡雄接着话头继续忽悠:“大王您既想扫平河南、平定关中,又怎能在面对弱小之敌时犹豫不决。如果总是这样,将来还如何成就霸业!”
朱滔本就眼高于顶,内心只怨将领不争气,跟不上他的大格局。蔡雄与回纥达干的话说到了他心里,当即拍板,打!
第二天,两军列阵。
王武俊派兵马使赵琳提前带着五百骑兵,在战场附近一处桑树林中设伏。交战时,李抱真的昭义步兵在后,王武俊率领骑兵突前,正面与回纥骑兵角逐。
随着达干一声令下,回纥骑兵呼啸着向王武俊阵营冲击而来,马蹄声如同闷雷滚过,让人心胆欲裂。
王武俊和他的契丹骑兵却冷静的如同礁石般岿然不动,眼看回纥骑兵就要冲到面前,近的可以听到战马喘息,突然一道命令,王武俊骑兵阵营猛然向两侧分开,留出一条宽阔通道。
回纥骑兵收势不及,潮水般从这条通道涌了进去,待到冲锋势头已尽,正在调整队形时,王武俊手执长刀挥兵掩杀,回纥骑兵迅稳住阵脚,准备交手。
此时,赵琳的五百骑兵从侧面横击,回纥骑兵阵脚大乱,仓皇向本方阵地逃奔。王武俊、赵琳紧追不舍,朱滔骑兵随之崩溃,调头就跑。这可害苦了在后列阵的步兵,被呼啸而至的战马冲得七零八落。
李抱真看到时机成熟,令旗指处,昭义步兵方阵如同山岳般向着朱滔阵地碾压过来,伴随着漫天啸叫的箭雨,那阵势恐怖的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场压倒性的胜利,朱滔所部三万余人,阵亡一万余人,逃散一万余人,仅剩数千人逃回营中。
日暮,大雾起,双方鸣金收兵!
李抱真、王武俊分别在朱滔营地的西北、东北两个方向扎营,把朱滔夹在中间。夜半时分,朱滔借助大雾掩护,烧营逃遁。
此战不仅使卢龙军元气大伤,更是让朱滔连惊带吓染上了疾病。在狼狈逃回幽州的路上,他杀掉了忽悠他的蔡雄,又担心留守刘怦会因这次失利有所图谋,好在刘怦指挥留驻卢龙的军队列队二十里,像迎接英雄凯旋般亲自将他迎入帅府。
贞元元年(公元785年)六月,朱滔于幽州病故。临终前向朝廷谢罪称臣。
七月,朝廷任命卢龙留后刘怦为节度使。自此,久经战火离乱的河朔大地得以恢复平静。
朱滔表面忠贞而内心诡谲,貌似宽和但残忍弑杀,精于权术却失之于伪。
才能赶不上野心,德行配不上高位,最终身受其累!
《大唐气象渤海小史在线阅读》第154章 王武俊与朱滔的终极较量(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