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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学期间在校的忙碌、愉快学习,和生活外,每年各一次的寒、暑假,我全部都选择返回陕西老家。因为我觉得,紧张而程序化的求学历程中,每次假期,都是难得的换休思维、放松心情的时间段。大三前的总共六个假期,都来回在陕西和南京之间。当然,也会利用假期的时间和家人团聚、走访老家的亲戚和朋友,除了交流学校信息外,也会慢慢的接触,和参与一些社会上的调查,或帮父母做一些农活,也会利用假期,路过西安的时间,在省城会找在西安上学的同学、亲戚,除了串门,更多的让他们帮忙,购买返回南京的火车票。在那个时代,火车票是比较紧张的,所以每次都必须提前找关系,托熟人,但都仅限于硬座,学生嘛,也不曾奢望过卧铺,能享受到半价的学生票价,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但,在大学二年级的放假期间,生的一件事情,让我悲痛万分,那个暑假,我都在闷闷不乐的氛围下度过。记得,那天下午,我从西安,返回到家乡,远远的看见家门口,却并没有看到往年奶奶等候我熟悉的身影。因为按照往年的习惯,在放假前的一周,我的书信,就已告诉父母返回的日子,他们虽会有时去田地劳作,错过等待我的时间,但奶奶,她这几年,却是一直会坐在门前右侧的麻石头上,静等我的出现。每次,我出现的时候,她老人家,都会笑容可掬、眼睛光亮,我也会扑上去,习惯性拉她的手、抱抱她老人家,闻她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而她,总是问这问那,随后,拄起手杖,我们祖孙二人,先后进入家里的窑洞……。
这年,却没了她熟悉的身影。那天,遇见了西隔壁的邻居,他在门上,热情和我打着招呼,但我感觉到,他似有欲言又止的异样。刹那,我注意到了,在家门口,两边椿树躯干上,粘贴着的挽联条,白纸黑字,已经有了些日子,陈旧,而且缺失了部分的字纸角。不祥预感,驱使我心情纷乱。我进了院墙的门洞,西面奶奶窑洞的门,上着锁,门框两边和上缘,也都有白纸黑字的挽联条。我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奶奶没了,这些提示她,老人家去世走了。
我放下行李,蹲在她门口边上,扑通一声跪地。叩低头间,不由得张开嘴,大口哽咽。顿觉此时胸口,活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自己也直往下沉。哇的一声,哭出声来,似有一腔,洪水泼出,鼻涕合着泪水,模糊了我的眼镜片,脑海里,一片茫然!
是呀!春节回来的时候,奶奶,还是问寒问暖、东长西短,此刻,却已是阴阳两界。从我小时候,她慈祥,从未对我说过重话的奶奶,就这么离去了,痛苦和酸楚中,我似乎看到了她老人家,弥留之际的眼神。打小,她老人家,就伴在我的生活中,她一生贫苦,勤俭,又刚直不阿,经常给我讲旧社会的事情,从旧社会,缺吃少穿、土匪横行、革命队伍路过、土地革命、再到后来的新社会成立后,村子和生活逐渐变化。可以说,她是我对她那个时代经历的活教课书,老人家经历了一生的坎坷,和艰辛,她给我从小的印象,就是她的勤俭、节约和慈祥,哪怕是一件衣服,也是补丁罗着补丁,不曾丢掉,经常挂在嘴边的,是新社会使她有了白米白面,和不提心吊胆的生活环境,每每提及此,她就显出,对新社会生活的感恩。我也总缠着她,讲之前社会的故事,她更多地是对以往担惊受怕日子的回忆。记忆中,奶奶一生中,最感觉痛苦的就是解放前,在躲避一次土匪袭击村子时,她失去了她唯一一个女儿的苦楚。当时,她的小女儿,也就是,我不幸一生未曾谋面的姑姑,据说,当时全村村民都四散躲避土匪,进了田野,奶奶怀里抱着孩子,惊慌失措地跑呀,跑,孩子什么时候,被从怀里跑丢和遗失,慌乱中,居然回忆不起来,但当土匪走后,她再原路返回,等找到孩子的时候,她的女儿,已经是失去了呼吸,离去的野狼,早已经掏空了孩子内脏了,奶奶当场晕厥了过去……。每每她给我讲到这里,总是眼含遗憾,和愧疚,沉思良久,随后,便默不作声。对这段她的经历,我也深感悲痛,气愤那个时代,这也是她老人家心底永远的痛。老人把一生的心和慈祥,都给了我的爷爷、我的爸爸、大伯及她后来的子孙后代们,她是我们这些晚辈的根基,她的善良和勤劳,使得家庭的基因,传到了父辈、孙辈们时代。她老人家一生裹脚,是典型从旧社会、旧时代走过来的小脚女人。小时候,我经常端详,看她日常缠足的过程,那种习性和惯例,就像现在女人,每天要梳头一样,平常而习惯,她的娴熟动作,也在诉说着,旧时代妇女的生活过程。根据后来父亲的回忆,奶奶一生中,未曾离开过我们公社,也不曾去过县城,在她的意识中,她就是注定要在家,勤俭持家,忙碌完一生的,那个地方,似乎本就不该是她们女人涉足的世界,这使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思维方式,但这确是现实,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农村妇女,特别是偏僻,和落后地区妇女们的写照,这就是我心中的奶奶,也是前小半生中,她给我的印迹,爱她,而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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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父母从田地中忙完农活回来,父亲一直在安慰我,隔壁的大妈、大伯也过来了。进了我们的窑洞,父亲讲起了奶奶过世前后的情景。在我当年春节返回南京后的一个多月,奶奶莫名其妙的脖子底下起了一个脓疮,后也经医生看望,没多久,病情加重,逐渐吃不进食物。由于老人年龄大,开始是输液,保持体力,但后来,身体境况一天比一天差,再后来,要家人天天清理疮口,直到去世前,也是受够了无限的痛苦。拿父母们的话说,老人后来的病情,选择早走,也是她的福分,因为连照顾的人,也不忍心,再看老人,日日承受那般的疮痛。
老人去世后,于情于理说,父母当时,是想电报告诉我,但大家商量后,觉得告诉了,南京距离陕西那个时代的交通和路途,如此遥远,来回折腾,有什么实质性的含义呢,再说,还影响我学业,即就是我赶回来了,该家里做的事情,有人安排,世故情理的一个刚懵懂的我,又能如何?
当时,在山东工作的三哥,也没有被告知要赶回来。我们错过了给老人送最后一程的机会。但无论咋样说,没有最后见老人,或让老人弥留之际看全儿孙皆在,对她确是遗憾。是呀,人生就是这么不尽完美,有些遗憾,也会注定要伴随我们。悲欢离合,在世间,天天上演,有些只有在以后的记忆中去找寻,那时,我才觉得,自己似乎懂了些什么。奶奶,从此成了我记忆里,或多次梦里依稀才能见到的奢望,她的音容相貌,驻心间到永远。
那是一个灰色的暑假,期间一有时间,我都会默默的去她曾经住过的窑洞,在那清凉、幽静的窑洞里,去追忆她的遗迹和影子,摸摸她用过的旧物,和存在的陈设,也会看她门背后,经常挂笤帚的挂钉。打我记事到那时,她是我记忆中继爷爷辞世后,再次让我经历,和感知了失去亲人的悲凉。
此刻写到这里,我怅然的坐在办公室活动椅子里,茫然的,顿了顿,望着窗外,长叹一声,这已经是二零一一年七月七日的下午了。窗外,昨天,刚过了一场雨,今天气候也不是很热,我心里再次,回忆起了我的奶奶,天堂尽头的她,是否能感知到我,对她老人家的追思,愿她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快乐!
那之后,每逢过节,祭坟扫墓的日子,都会去她和爷爷合葬的墓地,坟冢上,换镇上新纸,为他们清理一下坟场的蒿草,奉送些阴间的盘缠,随后,跪拜行礼,伤心流泪,寄托我们,对老人家们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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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印的印是什么印》第10章 奶奶(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