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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里见的人有点儿多,从东非高等所回来之后,姜祎成本想花点儿时间好好“蓝珀”课题组的研究成果,却没想到在她刚了两页高等所所刊新发的关于二橙的综述,就收到了来自柿原库季马的最新研究进展。
研究报告是以邮件附件的形式发给她的,而邮件里特地注明了报告内整合了之前课题组对于二橙族群社会结构的研究成果,因此篇幅较长,建议选择性地。不过正好在跟二橙聊过之后,姜祎成也对于他们部族的形态颇有兴趣,既然有整合过的资料不如都了。
把研究报告通读了一遍之后,姜祎成不由得感叹专业人士果然就是专业人士。她和二橙对话获得了一些关于他们族群婚恋习俗的只言片语,而在不到一天之内,“蓝珀”核心课题组的研究人员们就以此为突破口,从二橙口中“套”到了二橙族群的年轻人们谈恋和结成配偶的几乎全部细节。
之前简佚的纸质笔记里也记载了,“蓝珀”智慧生物是卵生的,但是他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也因为受到卡谢文明的意识形态影响,比较避讳提到那些关乎社会伦理学的部分。而“蓝珀”核心课题组在这方面就没有顾虑,直接把二橙的族人是怎么结合的写了个一清二楚。
二橙的族群确实如姜祎成所猜测的那样,是由几个大家族构成的。但是由于基因交流频繁,这种家族相比于真正的亲缘纽带,似乎更接近于一种单纯的生产关系。家族之内的年轻人会把他们的卵上交给族长,再由族长安排专人进行孵化和对幼儿进行养育。
而族群中首领,就是“核心家族”的族长。二橙提到过第二个女儿会成为下一任首领,这是一种说法,而实际上更符合逻辑的语序是,在现任首领继任后,家族里第二个出生的孩子是女孩儿,则这个家族将成为下一届的“核心家族”,这个排行第二的小姑娘也会成为下一任的族群首领。如果有多个家族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孩儿,那么最先出生的那个会成为下一任首领。
由于首领是族群公正的代言人,并且需要掌握决定族群迁徙方向的重要决策权,因此首领必须要有一定的经验和知识。而让首领保持一个较高的知识水平,对二橙族群继任首领而言的最佳方法,莫过于来自现任首领言传身教。首领接任之后很快出生的孩子,刚出生就贴上了继任首领的标签,意味着现任首领有充足的时间把自己的经验都交给她的继任者。
之所以是排行第二而非第一,也是为了防止各个家族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当或者不当首领,而在首领继任前后对自己家族的卵动手脚。毕竟,原始社会的生产力完全来源于劳动人口,因此会筛选出能够最大程度保护新生儿健康的做法。而后面采用质数序列区分留在组内和换给其他族群的年轻人,可能更多的就是由质数性质启发的原始宗教含义了。
每一任的首领必须与来自其他族群的年轻人结为“命定之人”,而首领所在的核心家族也有优先挑选外族年轻人的权利。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每个家族成员的配偶都会是交换过来的外来者,因为每个年轻人成年其实就是性成熟的时候不一样,如果碰巧那年并没有进行交换,那么他们也可以在族群内的其他家族找对象。同样地,也有可能出现交换来的外族人并没有被族内新成年的年轻人分配完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各个家族会商议“认领”这些暂时单身的年轻人,让他们在名义上成为自己家族的成员。
从这里可以得出来,尽管亲缘关系凝聚的家族长期共同生活,通过高强度的通婚避免近亲结合,但其实家族内部的凝聚力也不完全是基于血缘关系的“亲亲疏疏”,而偏向于更多是后天形成的利益共同体。新来的家庭成员也要遵守和其他家庭成员一样的规则,尽管他们不是这个家族里兄弟姐妹的近亲,但也仍然不能和其他人通婚,而要去在别的家族找他们的“命定之人”2。
而对于二橙族群的年轻人而言,跟自己喜欢的对象结为“命定之人”,还需要一套不算太复杂的流程。由于互相喜欢的年轻人要么是在交换时认识,要么是集体外出寻找食物的生产活动中萌生好感,因此在二橙的原始社会里倒是不存在什么盲婚哑嫁,“命定之人”在某种意义上讲确实是代表着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选的对象,也就不比给对方出什么难题了,二橙族群的年轻人“结婚”只需要互送礼物来回各两次,然后在族群聚会的时候当着所有族长的面儿唱一首固定的颂神歌,宣布对方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就行了。
送礼物的规矩一般是,先送礼物的人要送饰物,而收到礼物的人回礼要送食物。根据核心课题组推测,这可能是通常情况下都是族群原生的年轻人追求外来的对象,而先送礼物的原生者送饰物这样非实用性而制作需要耗费劳动力的物品,可以表现出自己家族的生产力水平以及自己处于家族中的地位,也就是更偏向于展示自己的社会关系。而回礼的人属于外来者,对于外来者而言在新的族群里尚未建立什么社会关系,因此更重要的是表现自己的生产力水平,也就是获得食物的能力。
至于二橙想要花,从他之后的行为来,应该是因为花在他们的文化中是一种功能特化的食物。可以猜测其中有一些原因,例如花是植物繁殖周期中的阶段性产物,而且相对难以保存。能够及时找到花并在它新鲜的时候带给自己的恋对象,需要采集者具有一定的经验和技术,这都是对于进入新族群后维持生活水平所必要的。因此互送礼物的仪式可以认为是族群成员和新成员之间的相互考察,在双方满意之后才会正式结为伴侣。
而关于年轻人和“命定之人”结为伴侣之后的事情,从记录里得出来“蓝珀”核心课题组问得相当艰难。不过他们还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例如在家族里的年轻人找了对象之后,他们可以选择让“命定之人”加入自己原生的家族,或者去“命定之人”的家族里生活,或者甚至也可以在结为伴侣之后仍然各在各家,只保持繁殖行为意义上的关系。而且跟研究者们预想中的正相反,二橙族群超过半数都是跟“命定之人”分属两个家族的,这考虑到大约三分之一的是交换来没有原生家族的外来者不得不加入“命定之人”的家族,相当于超过四分之三的情况下,来自两个族群内家族的年轻人在结为伴侣之后都会“分居”在自己原先的家族里。
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还有二橙族群的文化冲突问题没错,即使是这种原始狩猎采集社会也是有文化冲突的。
由于不同族群的迁徙范围不同,可以预见这些族群也会形成各自略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而至于形成宗教这种上层建筑,就更有其随机性了。并且由于族群之间具有很强的人口流动性,对于外来者的管理和同化就显得非常重要。
从二橙的叙述中来,至少他们这个族群里对外来者的同化大多是以强迫劳动的方式实现的。外来者尽管要么成为本族群年轻人的“命定之人”,要么成为族群里某个家族的新成员,但他们的配偶和新家人并不会因此对他们有多珍惜,而是会任由他们在与族群其他成员的相处之中被划分到最底层从家族族长是所有年轻人的“母亲”这点可以窥见,二橙族群的地位划分是与社会关系密切相关的,没有什么社会关系的外来者自然成了地位最低的一类人。族群中“德高望重”的成员会欺负外来者,强迫他们进行首领分配的任务之外的劳动,而外来者不但不会反抗,反而主动讨好这些族群中有声望的人。这样一来,外来者就通过服从强迫劳动和讨好其他族人,从而跟族群中的其他人建立起“交情”,在这个过程中也就实现了同化和他们自身社会地位的升高。
关于那些被族群中有声望的人厌恶、没能和其他族人建立起良好社会关系的人,核心课题组也询问了二橙,不过得到的回答却非常模糊。报告中提到,这类人在二橙的叙述中是“走了”,或许是指离开了二橙的族群,或者干脆就是被重新“归还”到了原先的族群里。
研究者们也问了关于二橙族群送出去的年轻人在其他族群的情况,特别是当自己族群对新来的年轻人进行欺辱和强迫劳动的时候,不会担心自己的兄弟姐妹也会在另一个族群被如此对待吗而在这里,报告中记录了二橙对这个问题“不能够理解”,后面写着研究者的猜测,即二橙并不认为族群里高声望的成员对底层成员强迫劳动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二橙也提到,他曾见过那些以前被送到其他族群的人,他们都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虽然在太阳系人类来,“圣子”作为交换规则的既得利益者,不一定能代表那些被交换的年轻人真实的态度,但从那些换了族群的人可以和他这个原族群的“圣子”自由攀谈的情况来,至少他们在新族群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也没有明显低于原先。这可能是因为在该类低生产力水平的智慧生物族群,强迫劳动就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很可能所有原生的年轻人都经历过被强迫劳动的时期,外来者只是多走了一遍这个流程。
同时除了强迫劳动之外,报告中提到二橙的族群里存在普遍的暴力滥用情况对于太阳系人类而言是“滥用”,而对于那些原始族群的人来说就是普通的斗殴。由于缺乏交易行为更别提买卖劳动力的契约,各个家族内都处于赢者通吃的状态中3,暴力可以让个人获得超出族长分配额度的食物和工具,也可以用于强迫别人交出他们所特有的物品。
族群首领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限制族群内部发生的暴力行为。这和太阳系人类想象中的用武力镇压其他强权不同,而是通过梳理利益关系而达到的。二橙的族群发展出了较为复杂的数学,其中重要的应用就是在梳理关系上面4。在发生暴力冲突时,首领和其他家族的族长会找到冲突的双方,相互对照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用复杂的计数算出他们的辈分和出生次序,从而依照辈分和出生次序对他们所争执的物品进行分配。虽然这也是不符合现代人意识形态的,但只要能够解决冲突,减少族群内部发生的暴力事件,就相当于是节省了族群里的劳动力,这样对于生产生活有利的行为肯定会被选择下来。
不过报告中提到,像二橙这样的“圣子”是不参与此类梳理关系劝架活动的。尽管除了首领和其他家族的族长之外,也有“德高望重”的人会维护族群内的秩序,但按照二橙的表述,此类劝架行为都是由女性来做的。这是全篇报告中少见区分性别的地方,是因为女性控制着产卵的次序和时间,相对于男性而言对于自己亲属之间的血缘关系更可以确认。
但在首领和族长之外,女性成员的暴力行为并不比男性成员更少,这恐怕是因为族群中的普通女性成员也不会扮演“母亲”的角色,从而并不比普通男性成员拥有更多社会关系上的特权。一个家族中唯一的“母亲”就是族长,这和太阳系人类对于“母亲”的定义非常不同,让姜祎成暗暗觉得这很可能是又一个翻译失误5。
然而在到了这么多和“命定之人”有关和无关的细节之后,姜祎成翻了半天也没翻到关于二橙族群的成员如何“入洞房”的内容。倒是有专门列出的一节是对于二橙性羞耻的描述,上面写了二橙拒绝和其他人讨论不可描述行为,这可能是由于二橙的“圣子”身份在传统观念里是不会和别人发生关系的,但另一部分原因应该也是由于二橙族群已经形成了性羞耻的意识形态。对于不可描述感到羞耻,可以很好地避免人们无时无刻都发生不可描述行为,避免因此产生多余的卵造成能量浪费,同时也防止了不可描述行为影响正常的合作生产毕竟在远离驻扎地的未知环境里,要是队员里有小情侣决定来一炮,这发生危险的隐患可是不小呢。
所以到最后,姜祎成有些惊讶地发现,尽管“蓝珀”核心课题组从二橙这儿套出来了不少研究材料,但是对于她接的这个新活儿最让人担心的部分,反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好在柿原库季马已经保证了,他们并不需要姜祎成去帮助了解二橙的不可描述方式,因此也没什么要紧的
虽然就姜祎成自己而言,她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总会有点八啊卦之心,还是对于这些涉及到搞颜色的方面有那么一丁点儿好奇的。
不知道搞颜色会不会是二橙意识形态中隐晦又重要的部分,反正在太阳系人类社会,这确实是促进文化产业发展的最强推动力之一。
注释
亲亲指亲近偏父母亲人,是中国古代儒家意识形态中的重要理念孟子尽心上,“亲亲,仁也”,反映了基于血缘关系亲疏有别的朴素情感。
2这里体现了意识形态和理论的差异,或者说意识形态是对理论不必太过精确的拟合。即从理论上和外族通婚的模式是被自然选择出来的,但是新来的家庭成员不是其他族人的近亲,从选择的角度如果他们被允许与其他家族成员结合,那么并不会提高近亲通婚率且给家族成员更多的选择空间,应当是有利的模式。但是由于不能家族内通婚的意识形态已经被选择出来,而意识形态需要且必然具有相对稳定性,在此种意识形态下新来的家族成员并不会与族内其他成员通婚。这样尽管舍弃了部分可选择的配偶,但却维护了意识形态的自洽和稳定,因此是具有其适应性的。
3在这里也特别提示,所谓的原始共产社会和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共产主义社会本质完全不同。前者是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导致的被迫平等=社会生产力水平无法支持脱产阶级的形成,似整体平等,但在缺乏执法主体的情况下,由于个体存在武力强弱差异,极易发生局部的不平等。例如在枪炮、病菌和钢铁中记录的一个新几内亚族群社会的例子,为了争夺配偶而杀死情敌、死者的亲属为报仇杀死杀人者,在此类“平等”的社会是家常便饭。
4此处暗示了,二橙族群的出生人口数量比地球人类原始社会的族群为多,这是由于卵生可以更快地产生更多人口。但由于生产力水平限制,很多所有出生的人都活不到成年1,因此在总成年人口不大的情况下,一个人出生排序的序数可以很大,从而需要日常使用更大的自然数。
1很多人活不到成年未必是因为疾病、饥饿或者意外事件,以人类社会的发展历程为对比,在二橙的族群中应当也会存在主动的杀婴行为以控制族群人口。
5事实上未必,“母亲”这个词的起源被认为是来自人类最容易发出的音节,婴儿最先发出的音节形成了对母亲的称呼。以这个理论推导,由于卡谢人是卵生,卡谢人婴儿最先发出的音节,也是用于称呼扮演母亲角色的人即族长而非他们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星际探险公司》第249章 第二百四十九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