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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手妙医千秋雪,嘿嘿,是我低估你了,是我低估你了……”幽姑喃喃念叨,声音忽然带着一丝与其年岁不符的沧桑与凄凉,她忽纵声狂啸,一扬手将面纱揭开,面纱之下的那张脸足以让此时此刻六阳厅内的所有人一辈子都深深烙在心底。那是一张怎样沧桑又怎样妖艳的脸庞——脸上皱纹如同沟壑密布,每一条皱纹此刻却又被厚厚的胭脂填满,面部稍有表情,皱纹便如蚯蚓般蠕动,而那层层胭脂便如面粉一般簌簌往下掉,嘴唇是一种格外妖冶的红色,如同死人的血,在黑夜里月色下死人死红死红的血。一股浓烈而刺鼻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饶是千秋雪之前有所心理准备亦不由觉胃肠之内一阵翻腾,几乎要吐了出来。殷素霓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缩在了人群中,众人虽不愿口上承认,脚步却不自觉地一步步朝后退去,只有法相大师,祖如海等人仍与千秋雪并列而立。祖如海瞪大了眼:“这,这,千少侠,他,他到底是谁?”

戚明刀嘿然一笑,从人群中缓步而出,阴测测道:“千少侠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千少侠称这为幽姑叫江阁主,而且是江又南江阁主,那他自然就是江又南了。”说完他低头向江又南拜了下去:“阁主,一切都以安排妥当了,恭喜阁主贺喜阁主,阁主大仇得报,妇人泉下有知,亦要含笑了。”

幽姑,不,江又南深吸一口气,阴森森道:“十八年了,十八年!我早就说过,我会回来的,我会报仇,十八年前的债,咱们一起来慢慢算,慢慢算。老戚,去拿张凳子来,让我坐会儿,去把少主接过来,让他陪着我坐,哦,对,对,多拿些凳子来,让这些武林高手们,前辈们都坐下吧,我们有一大堆话要说呢。”他说话柔声柔气,似乎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一般,全然不似一名中年男子的深沉粗犷。

戚明刀应声退下,异变突生,一时间没有人去拦他,厅内东南角忽传来一声怪叫,一名白发老者忽扑到江又南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嘶声道:“江阁主,江大侠,十八年前的事可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啊,我只是去看了一眼,令妇人,老头子救不了啊,正的救不了啊,他们人那么多,老头子也没办法啊……”他不住给江又南磕头,声音中充满恐惧,江又南低头朝他瞥了一眼一脚飞起将他踢飞到厅外,冷冷道:“十八年前你们见我势单力薄,纷纷倒戈,除了戚明刀我灭剑阁竟无一人愿意留下,嘿嘿,你们不是怕吗,也罢,老王,你当年对我忠心耿耿,倒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便让你好好去吧。”

老王一听此语如同得了免死令牌,不住磕头,转身匆匆离去,眼看便要消失在众人视野中,便在此时一阵冷风飕飕刮来,千秋雪微一哆嗦,只觉四周气氛起了一丝变化,远处的老王身子像是微微扭动了一下,初时众人不在意,到后来他身子扭动得越发厉害,忽然转过身子,朝六阳厅的方向奔来,嘴里的声音也渐渐传过来——

“啊,啊,阁主饶命,啊,呀……”那声音宛若是有人拿了一柄匕首插在他喉咙里一般,令人悚然。百步的距离顷刻便至,老王的形容也渐渐清晰,场内众人俱是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老王的手,脚,身子,脸几乎没有一处完肤,他不住用手撕扯着全身,面色痛苦狰狞,他忽暴喝一声,一扬手竟将左眼珠生生剜了下来,由于剧痛扑通一声瘫倒在地,气若游丝:“求阁主赐死。”

江又南冷冷看了他一眼,便即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盯着场内众人。一少年忽冲上前,嘴里道:“爹爹。”老王一只独目死死地看着那少年,身上渐渐冒出了缕缕黑烟,皮肤变得灼烧过一般赤红,起了一个个血泡。千秋雪脑中一激灵,脱口道:“百步焚尸散。”那少年想来是老王的儿子,眼看便要扑到老王身上,千秋雪倏然出手,一掌将其击退,喝到:“不可碰他,他中了百步焚尸散,浑身上下如遭蚁噬,徐得忍受三天三夜的痛苦放会自行死去,此刻他身上俱是这百步焚尸散的毒性。”那少年一听,呆立在原地,眼泪刷刷流下,千秋雪沉吟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俯身放在老王面前:“这是极乐丹,你,自便吧……”老王一听此语如获救星,感激地看了千秋雪一眼,一口将丹药吞下,半晌吐出一口血,闭目归西。

那极乐丹本是一种毒药,食者半刻便撒手归西,因为这种毒药不会有丝毫痛苦,是以叫极乐丹,乃是取佛教往生极乐之意。场内众人见此情景又是嗟叹又是恐慌,一时间人人注意着江又南的手,生怕自己也被上了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百步焚尸散。

“江又南……你,你怎么还没死?”祖如海一直没有开口,此刻忽的开口,声音竟全然变了个样,不似以往那般粗狂,而充满了惶恐与歇斯底里的愤怒。

江又南仰天长叹,喃喃道:“是啊,我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啊。”他忽抬头,一双眼直勾勾地锁在祖如海身上:“董一川呢,那猪狗不如的董一川呢!哦,对,对,董一川死了,被我的乖儿子杀了,好儿子,你做得好,来,爹爹给你讲个故事。”他冲空仇招了招手。空仇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四下看了看,一双脚不由自主朝江又南身边走去。

“那年风雪大呀,铺天盖地的,漫山遍野的,我是个喜欢下雪的人,那是二十年前,十二月初八,一场大雪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你爹爹我,便在这大雪里练剑,我一剑可以劈开七朵雪花,我给这招起了个名叫做碎雪杀。就是在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女人,她叫韶柳,就是你后来的娘了,你娘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女人,她也在练剑,那天,她蒙着脸,女人嘛,爱惜自己的容颜,带个面纱总是好的,冻坏了脸蛋,那就煞风景了。

那年我二十岁,风华正茂,与董一川并列为天一双剑,你娘剑法也好,不过那天她像是特意考我,没有用峨眉剑法,结果见了我那招新创的碎雪杀便服输啦,她问我那招叫什么,我说叫碎雪杀。你娘说了,这碎雪杀不吉利,不如叫碎金杀,因为她说她喜欢黄灿灿的金沙飘落的感觉,所以我常常买金沙洒给她看,她心里欢喜嘴上却说不喜欢,哎,女人就是这样。

可惜,可叹,可悲。董一川那老贼也喜欢上了你娘,你娘连他的一根毛都看不上,可那老贼死缠烂打,我跟他好说歹说,他不听,说要以武论英雄,让你娘自己选,结果第二天他便独自上了少林寺,要求挑战少林第一武僧圆洪大师,嘿嘿,圆洪那老头子故意让他,陪他打了一天一夜,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可笑。我见他这般,便去了武当山,我那弟弟江怒便在武当山学艺,我便找他的师父青阳道长比试,青阳那牛鼻子剑法不如我,仗着内力深厚与我打了个平手。由于那时天一剑盟严禁门下弟子相互争斗,我二人终究没能分出高下来,我想了个主意,因为第二年在泰山之巅有一场武林盛会,谁在会上能力挫群雄,便封他为天下第一,我为了那天下第一,与你娘暂别,闭关练剑,就是要让董一川死心,嘿嘿,结果,结果……

泰山比武那天,我一剑镇服群豪,夺得了天下第一的名号,我本想,我有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声,便能与韶柳在一起了,谁知,嘿嘿……”江又南的声音忽然变得苍郁颓然,惨然道:“便在我昂头回到天一剑盟,准备向我师父提出这门亲事之时,我看到了一件事,一件我终生难忘的事。那天夜里月亮好圆啊,我喝酒喝到很晚,陪着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敬我酒,赞扬我。我喝醉了,去外面醒酒,谁知,我把董一川的屋子误认为是我自己的,我正要进去,却听见了一男一女的声音。那是什么声音啊,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更唱歌一样,那是一男一女在交欢取乐呢,哈哈哈……”江又南忽狂笑起来,少林峨眉弟子俱是口诵佛经教条,何日如此大胆赤裸地谈论男女之事?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江又南面色忽阴沉下来,冷冷道:“我推门进去,就看见了我的韶柳,浑身赤裸,被董一川玩弄,我在屋外时就听她一直在哭,我进去她就立刻不哭了,因为她知道我来了。我本以为董一川会害怕,可他却没有,韶柳让我快跑,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被人玷污了我却要跑,这是什么道理!你说,你说啊!”说到最后江又南一张脸因为怒气而扭曲变形,面色的胭脂粉簌簌掉落,他戟指指着场内众人的鼻子,那些被他指到的人俱默然不语,各自低头。

“你们自然说不出来,平日里你们不是教导弟子们要行侠仗义,不得倚强凌弱么?哈哈,儿子,你知道董一川为什么不害怕吗?爹告诉你,因为你娘已经被这群猪狗不如的畜生许配给董一川董大侠当媳妇啦,哈哈,多么美妙的一段姻缘,有这么多武林前辈给他当媒人,啧啧啧,妙极妙极!董大侠的爹爹是当世豪侠,而我江又南只不过是一个庸人,没钱没势,即便我当上了天下第一那也只能是天下第一废物,天下第一傻子!你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的男人算不算是天下第一废物?”江又南一双眼中竟滚出泪珠,场内如殷素霓千秋雪等年轻一辈从未听闻过尚有这样一段江湖风波,俱是满面惊叹,唏嘘不已,也有胆大些的弟子掉过头去看他们视为圣贤的师父们,一时间场内无人言语。

“江大侠,那年之事,乃是老衲这一生中做过最错的事,这二十年来,青灯木鱼,俗缘之中老衲唯独放不下这一件,江又南,你与韶柳真心相爱,却被我等强拆,老衲替二十年前的自己说声道歉,江阁主,你若尚自不能放下,便一剑杀了老衲,老衲确保少林中人不许寻仇便是。”法相说完口念佛经,闭目垂首。

“方丈!”少林弟子见法相这般,俱上前护在法相面前,对江又南怒目而视。江又南嘿然不语。法相怒目道:“有因便有果,有恩必有怨,有失乃有得。生得一具臭皮囊要他何用,去去去,一念既起,一界乃落,心足一念,一念三千,轮回反转,前后又有何分,我便先去一步,俗缘既了,又何必贪恋这滚滚红尘?”祖如海等人见得法相这般,知道他一言既出,即便今日江又南一剑劈了他,他们也不可替他报仇,一时间众人捏着一把汗,目光俱定格在江又南手上。

“我未说完,法相你倒是变聪明了。”江又南冷冷道:“你知我今日无法杀你,便故意惺惺作态让我杀你,嘿嘿,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轻巧了些。”

“你……”法相一时间满面通红,说不出话来。

江又南嘲弄般一笑,幽幽道:“放心,该你死的时候你自然会死,只是还不是现在,且听我把故事讲完好吗?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为了讨好董一川他爹爹董天香,将柳儿强行许配给董一川后还纷纷去董一川家中送上贺礼。法相大师,你一定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接受那个邀请,告诉你吧,我就是要去看清楚,看清楚究你们这些人的脸,与其做个天下第一傻子,嘿嘿,不如做个天下第一杀手,杀尽这天下猪狗不如之人!为我的柳儿报,报仇……所以我一怒之下反出天一剑盟,以天下第一的名声自创灭剑阁,为的,就是这么一天。”江又南面容扭曲,显得极是痛苦。

“我的柳儿……你们还记得那天我的柳儿是怎么死的吗,董一川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入地狱的腌臜货色,我的柳儿忍受不住他的百般侮辱,带着孩子来灭剑阁找我,她说她闷得紧,想要找我说一会儿话,如何到了你们嘴里竟成了不守妇道?嘿嘿,柳儿心里连董一川的一寸之地都没有,天杀的董一川,他见得不到柳儿的人,便下了毒念,散布柳儿不守妇道之说。哈哈,你说柳儿不守妇道,我便做给你看,那日我与柳儿花前月下,泛舟湖上,卿卿我我,好不快活,好不自在!”

“江又南,你,你放肆!”峨眉弟子中年长的见江又南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男女情爱之事,不由羞怒,斥骂道。

“我江又南之放肆又非始于今日,再说,说道放肆,只怕跟无心师太之放肆比将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了。”江又南森然道:“柳儿前一天来我灭剑阁,第二人无心师太便到了,那贼尼姑倒是干脆,伙同了诸多门派一同来我灭剑阁兴师问罪来了,我本不欲理会,他们却以我阁中弟子相挟,我无奈领柳儿前去,唉,是我害死了柳儿。那天你们不少人都在现场,那无心老贼痛斥我与柳儿,骂我们奸夫淫妇,哼,即便她骂我千万遍我江又南又何曾会放在心上,只是柳儿,柳儿不堪其辱,忽失心发疯,将孩子溺死,溺死在洗剑池内,无心老贼当即便出手将她打死了,柳儿,柳儿……”江又南掩面而泣,声音细弱蚊蝇,全然不似一名男子的哭声,倒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令人听来浑身发毛,寒毛几欲立起。

“啊……”江又南正说间,莫知忽轻呼一声,众人纷纷看向她,莫知面上一红,蹙眉不语。江又南神色稍缓,道:“莫知莫女侠,当年各大门派都帮那董一川,唯独你七霞山庄不参与,那日在洗剑池边,也是你替内人说话求情,我感激你。”说完呼啸一声朝莫知掠去,众人几乎没见他如何抬腿,江又南的人已然到了莫知面前,莫知一惊,下意识挥手格挡,江又南大笑一声,双手平推,与莫知的手掌黏在一起。“莫知姐!”千秋雪惊呼,长剑几欲出手,江又南回头瞟了千秋雪一眼:“不错,不错,有情有义,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情种,有我当年的风范!可惜了……”他忽双手一用力,将莫知向后推出几步,自己借力掠回原地,众人俱是面面相觑,忽听少林僧人中传出一阵狂笑,直震得整个厅堂微微颤动,屋内的烛火明暗忽闪。

“呸呸呸,放屁放屁!什么内人,江又南你要脸不要,你和韶柳既无夫妻之名,哪来的内人外人之称?韶柳她不守妇道,明明已与董大侠有结为连理,却还去跟你鬼混,哈哈,我当你江又南是条汉子,却不想是个无赖,我见过无赖赖钱赖吃赖喝的,却从没见过赖着人家老婆的,别人怕你江又南,老子偏偏不怕你,你若真有本事,吃你爷爷一棍!”说话的是个光头大汉,此刻虽是深秋他却只着一虎皮马甲,而且只穿一半,露出半边肩膀胸膛来,烛光轻晃,显出那半边膀子上肌肉横竖虬然,泛着丝丝油光,显然外家功夫已然练至炉火纯青,他手握一根齐人高的棍子,挺直而立,不怒自威。

江又南阴测测道:“我当时谁,原来是少林圆洪大师的师弟圆立师父。”他上下打量了圆立半晌,嘿嘿道:“看来圆洪那老家伙倒是教了你不少,不错,不错。”

圆立面色一冷:“你侮辱方丈,杀害峨眉同门,害死七霞山庄李庄主,我要杀你!”他说话极其简短,字字如若刻在钢板上,话语一毕便即将那根棍子往地上一杵,顿时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碎金裂石之声,地上迸溅出半人高的火花,火花溅到他身上,“嗞溜”一声冒出丝丝青烟。六阳厅的地板本是极其坚硬的花岗岩密铺而成,竟被他这一杵砸出个深坑来。众人初时只道这是个莽和尚,见他露出这一手俱是屏住呼吸,不敢言语。

江又南眯着眼看了他一眼,面容严峻,缓步到灵堂前,将刻着自己名字的那牌位一掌劈断,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阵寒光骤然闪过,原来那牌位中竟藏着一柄无鞘的宝剑。江又南缓缓取出那剑,端详片刻,那剑通体幽蓝,细长平滑,剑身上隐约刻着“天霜”二字,竟就是江湖上传为神兵的天霜宝剑。江又南凝视天霜剑,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老朋友般:“年了,你可曾想我?”江湖上传出江又南暴病而死的时间正是年前,众人见他年前便即安排好这一切,等的就是这一天,不由各自退后几步,握紧了手中兵刃。

“圆立大师,请!”江又南将剑反手别在身后,负剑而立,他本身形高大颀长,配上一柄剑竟有三分闲逸六分半的潇洒,若是在十余年前则江又南便是那个翰逸神飞的神仙公子。而此刻千秋雪在他身上不但看到了一位剑客的闲逸,更看到了一个复仇者的痛苦与决绝,一个杀手的冷酷与无情,于是余下的半分成为了邪气,而随着江又南手中的剑缓缓举起,这半分邪气便如饕餮般吞噬着江又南身上所剩的一切,终于不再留下。

圆立虽性刚猛,却不鲁莽,一面合十朝江又南回礼,一面低声道:“法相大师,江又南忽然现身,只怕这其中关节甚多,你且带上我罗汉堂的弟子与你一同离去,这阁中处处透露着诡异,这江又南已经不是那年的江又南了,我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说完嘶的一声撕下身上的马甲,丢往法相大师道:“你常说我性恶,其实我这一生只杀过一条生命,就是这老虎,这些年我穿它在身上,想要在佛祖面前渡他,今后这事就要拜托你了,和尚我今日要破戒了!”众人见他虽性子莽撞刚猛,心思却是明白,他是少林罗汉堂堂主,继圆洪之后的少林第一武僧,听他这番话竟似并无胜得江又南的把握。厅内一干老江湖固然是知道江又南的功夫,年轻的一辈初时尚有不服之心,只道江又南只是个会投机取巧的庸手,此刻见连圆立都要惮他几分,不由朝江又南多看了几眼。

法相虽知圆立所说句句在理,不过要他堂堂少林寺方丈就此弃寺中长老不顾,江湖上传出去必定有人要说少林寺怕了灭剑阁,少林方丈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少林百年盛名只怕就此毁于一旦。可若不走若真如圆立所说,江又南使出什么阴险狠毒伎俩,一旦让其得逞则同行而来的都是寺中精英,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则少林元气必将大伤,免不了江湖宵小趁人之危,到那时就不只是名声的问题,连少林百年的基业都要岌岌可危。千秋雪看出法相色难看,已猜出个七八分,上前悄声道:“大师,江又南埋名十余年,必然心术不正,但我这诸多英雄好汉,倒不一定怕了他,至于他的那些伎俩,嘿嘿,晚辈已有计较,到时候还望大师主持大局。”

法相看了千秋雪半晌,千秋雪笑道:“莫非大师信不过晚辈?晚辈虽不敢保证什么,却定要尽心尽力而为。”法相将尽心尽力四个字念叨几遍,释然笑道:“好一个尽心尽力,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又怎管的了这许多?千少侠一语惊醒梦中人,倒是老衲看不开了。”二人相视而笑,看向场内对峙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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