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绢带如同长着眼睛一般,柔柔的在赵子仪身旁转了一圈,那些女子手中的刀还未出手便飞激至半空,然后落进了湖里,那些女子跌成一团,头牌站在水榭的门边,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待所有女子跌落进湖中,她才慢慢步出了大门,手中仍然持着那柄如眉弯一般的刀刃。
看着头牌的眼睛,昕儿突然觉得冷,那双明媚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情感,她仿佛只是一个器皿、一柄刀、一缕风、一酹月,总而言之,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举着刀,越走过近,她每走一步,赵子仪就后退一步,直到退到栏杆旁。
不知为什么,昕儿觉得这位头牌的气度与顾原祺有些相似,她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游流转得就越加顺畅,待她走到赵子仪身前,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经脉、每一块肌肉都协调得恰到好处,刀出手之时,便是雷霆般的一击,昕儿忍不住轻声道:“小心,她非常厉害。”
话音刚落,只听轻轻的破风声,头牌手中的刀已经掷出,柔软得如同三月的春风,可是凛冽的杀气很快便令人觉得窒息,赵子仪手中的绢带被杀气绞成碎片,眉刀转眼便到了赵子仪近前,长孙无忌抽出腰间的剑,用尽浑身力气挥向眉刀,剑与眉刀相撞,长孙无忌只觉得身边一震,随后全身发麻,长剑脱手而出。
大吃一惊,长孙无忌只觉得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此时眉刀已经飞到赵子仪面前,昕儿上前用力一推,将赵子仪推到一旁,险险避过了眉刀,头牌看着昕儿扬了扬眉,伸手解下腰间的金带,用力一抖,如同适才赵子仪的绢带一般,金带发出尖厉的啸声,如同大刀用力挥舞之时的破风之声。
适才赵子仪已退到栏杆边,被昕儿一推,几乎跌落湖中,惊魂未定,转眼那根夹了金丝的腰带已挥到近前,忍不住尖声惊叫,昕儿皱了皱眉头,此时除了跳进湖中,别无其他逃生的方法,可是赵子仪呆若木鸡的站在栏杆旁,全然不如躲避。
伸将用力推去,赵子仪应手跌入湖中,金带击空之后立刻缩回,昕儿眨着眼睛,“快跳到湖中去,她太厉害了。”
长孙无忌果然机敏,他立刻用左手撑着栏杆,跃进湖中,头牌盯着昕儿,一言不发,手中的金带灵蛇一般盘旋着过来,金带卷起的劲风令昕儿的脸如同刀割一般的痛,还未到近前,昕儿的面颊已经滴下血来。
长孙无忌在湖中大叫,“快跳下来。”
要跳下去吗?昕儿犹豫着,如果自己跳下去,这个女子难保不会跟随而下,赵子仪和长孙无忌一定无幸,如果这是原祺哥哥布的局,他一定会出现救自己,忍不住四顾张望,湖边仍无一人,重八他们已经离开一会儿,怎么还没有人回来?
就在分神的刹那,金带又到了近前,昕儿合身在地上滚动,想要避开金带,没承想动作慢了,金带仍然扫到脚踝,钻心一般的痛,滚到栏杆旁,昕儿蜷缩成一团,完全无法动弹,可是金带转眼又至。
绝望的闭上双目,突听岸上有尖厉的笛声,头牌猛的收回金带,站在原地四顾一圈,仰头快步走了,待长孙无忌和赵子仪从湖中爬起,长孙无忌抽出腰间的长剑,分别刺死了那些被赵子仪击昏的女子。
坐在栏杆旁,昕儿只觉得长孙无忌此时显得那般可怕,她不忍的转过头,却见岸上有火光,此时天已微黑,所以火光并不明显,昕儿挣扎着站起身,扶着栏杆向岸边走动,火光越来越明显,火势已经蔓延至湖岸边的树林。
坊中一定出事了,昕儿心急如焚,赵子仪抚着胸口走到她身边,引颈看了许久,回过身,昕儿已挣扎着走上了浮桥,赵子仪竭力的提高声音,“小姑娘,岸上很危险。”
的确很危险,也许自己去了也于事无补,但若自己不去,重八和小兰是自己送过去的,若他们出事,自己一生都不会安心。
摸索着向前行,长孙无忌搀扶着赵子仪跟随在她身后,好容易走到湖岸边,此时整个兰麝坊已陷落在火海之中,房屋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听不到人声,昕儿满目是泪,正要举步前行,却重八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昕儿,我们在这里。”
转过身,重八和小兰瑟瑟发抖的缩在浮桥旁,小兰从未这般的狼狈,结巴结巴道:“杀人了,前厅都是黑衣人,见人就杀,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所有人吗?昕儿看着小兰和重八,“凤妈妈呢?”
紫竹林如常平静,走进房门,只见凤妈妈仰面躺在地上,身上流出的血已经积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湖,昕儿挣扎着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凤妈妈,凤妈妈。”
睁开无神的眼睛,凤妈妈勉强想挣扎出一个笑容,可是那丝笑只停留在她的嘴角,“昕儿,我一直挣扎着不肯睡过去,有件事,我想求你……。”
“什么事?”昕儿含着眼泪,“只要能做到,我一定……。”
“你帮我去叫长孙晟,”凤妈妈提到长孙晟的名字,无神的眼眸中浮起一丝神采,“求你去叫他……。”
坐在长孙无忌的车中,熊熊燃烧的兰麝坊在身后不断倒塌,昕儿不安的看着长孙无忌,他虽然是轻侯的哥哥,但和轻侯那么的不同,阴沉得如同将要滴水,讷讷道:“凤妈妈是长孙大爷的……。”
“我知道,”长孙无忌利言打断昕儿,“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父亲风liu成性,他的情人不计其数,娘每日里以泪洗面,前些时日爹惹恼了娘,他被娘关在府中,能不能去见那个女人,就看你的运气好不好了。”
忐忑不安的站在长孙夫人面前,她冷漠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不行。”
“可是凤妈妈很快就要死了,”昕儿瑟缩的后退一步,“娘说过,人死为大,人死了,什么恩怨都了结了。”
“是吗?”长孙夫人有些诧异的扬起眉,“你是她什么人?”
“凤妈妈是我的师父,”昕儿敛着眉,“是她自小把我们养大的。”
长孙夫人沉默的上下打量着昕儿,看了许久,“无忌,你随你爹一同去,事情完了,立刻回来。”
走进竹林里,长孙晟停住了脚步,他转首看着远处的大火,焦急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伸手从侧袋中取出一根笛子,快步走到竹林旁,坐在一根竹子下,“你们进去吧,她听见笛声,便知道我来了。”
听见笛声,凤妈妈潮红的面色突然恢复了平静,她两眼发光,聚精会神,神情温柔至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笛声停了,凤妈妈心满意足,“这笛声从未变过,一如从前那般温柔,的确是他,他知道我毁了容貌,不忍我伤心,晟郎,还如从前那般温柔,昕儿,谢谢你。”
举火点燃了竹屋,眼睁睁的看着竹屋飞速的被大火吞没,凤妈妈也随着竹屋化为了灰烬,长孙晟冷漠的看着竹屋轰然倒塌,他转过身,面上毫无悲伤之色,“无忌,我想和这个小女孩单独呆一会儿。”
待他们退进竹林之中,长孙晟垂下头看着昕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她放出我来的,但是凤仪的为人我很了解,她待你一定不会太好,在她临死之前,你还勇于挺身而出,真真的了不起。”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昕儿只是瞪大眼睛,悲伤的看着竹屋在火中完全消失,“孩子,你知道吗?在遇到某一个人之前,你也许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每日里浑浑噩噩,每遇到一个女子,每当夺取了她的芳心,便觉得自己获得了世上最大的成就,直到遇到了那个人,你才明白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往日里感兴趣的一切都失去了吸引力,你的眼睛、你的心都被她占据了,为了她一朵笑容、一个眼神,哪怕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眼泪,昕儿觉得长孙晟如他说的话一般模糊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呢?
“你不明白吧,”长孙晟苦苦一笑,“其实我对她充满了愧疚,是我骗了她,给了她一个不应该有的美梦,她在我眼中,是丑是美都不重要,她于我,只是一个过客,上一次见到她,我只想对她说声抱歉。”
沉默的与小兰并肩而坐,重八站在身后,呼吸声异样沉重,长孙无忌与赵子仪站在远处,不知在谈论什么,两个人的神情都非常严肃,过了许久,赵子仪缓步走了过来,“你们随我们走吧,兰麝坊已经化为白地。”
夜风习习,马蹄悠悠,坐在屋顶上的顾原祺仰头饮下壶中最后一口酒,两个自己麾下的杀手悄无声息的跳上屋顶,他们齐齐躬身向顾原祺行礼,“大哥,她们已经进了长孙府。”(未完待续)
《过秦楼戴敦邦》第五章 第四节 诸事皆宜下(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