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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轻舟终于放开了他的手,朝柳依萍拱手道谢,柳依萍也略一拱手说道:“柳柏莲,恭喜恭喜!”他一个后生小子,只是拱手还礼略显托大,只是孟轻舟生性豁达,却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携了杨重梧的手,进了厅堂。
厅中有两人正在饮茶,东面的一个是个身披黄色袈裟的和尚,四十六七年纪,他对面的是个身材瘦削却双目如鹰的老者,约莫有六十三四岁。孟轻舟一一给他们介绍,和尚是少林寺罗汉堂的大弟子普济大师,那瘦老者是震威镖局的总镖头祝兴威,这两人都是孟轻舟的多年好友,一听说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掌伏双熊的杨重梧时略有动容。
柳依萍表情淡淡的爱搭不理,杨重梧则是分别向二人见礼,普济大师合十还礼,口宣“阿弥陀佛”,祝兴威却有些老气横秋,见杨重梧作揖,口中说道“不要客气”,双手便去托他双臂,杨重梧感觉一股大力上抬,知道这瘦削的老头想试试自己的功夫,微微一笑,双手一沉,继续作揖,而后直起身来。祝兴威老脸泛红,自知厅中均是明眼之人,他一托手,本是让杨重梧拜不下去,可这年轻人行若无事一般,自己手上的劲道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确是输了一招。
孟轻舟见气氛略显滞闷,忙高声唤道:“快上香茶。”摆手请杨重梧、柳依萍两位坐下了,柳依萍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下后便只端详手中茶盏。普济和尚看了看杨重梧,和声问道:“杨少侠上月在太原击败了黑白无常,武功很好啊,不知道是崆峒派哪一位前辈门下?”
千百年来,少林寺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本朝却少有杰出人才,可是弟子门人遍布四海,少林派在武林中声望极高,少林方丈是清虚大师,淡泊名利佛学精深,华山论剑时并未参加。罗汉堂首座悟真是他的弟子,而普济又是悟真的大弟子,清虚大师和司马素雁同辈论交,所以这样算下来,普济和尚和杨重梧便是同辈。因是问及师父,杨重梧站起身来答道:“有劳大师动问,在下的恩师姓姜,名讳上如下望。”祝兴威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掌震西北’门下,怪不得如此了得。”
众人饮茶闲聊,柳依萍一声不吭,她没有见着新娘子,百无聊赖。这时有家人进来禀报:“周同知与张通判两位大人来了。”孟轻舟站起身来,拱手团团一转道:“各位稍坐,老朽失陪一会。”各人站起身来,孟轻舟便出去迎接客人,待他走后,四人一时无话,柳依萍左右一顾,看见侧面墙上有一幅字画,便唤道:“杨兄,过来欣赏一下这幅字画。”杨重梧走了过去,轻声笑道:“你让我品题书画,可是要了我的命了,我读书少,字都认不全的。”见字画中画了一位青年将军,手按宝剑,眉头紧锁,一脸郁恨难平的神色,旁边墨迹淋漓,写的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这首词杨重梧年幼时不仅读过,而且十分喜欢,知道是宋朝辛弃疾的破阵子,词意慷慨激昂,意境雄浑清奇,全词读完,似闻金戈铁马之声。这幅字画最后落款是一行小字:解甲归田人孟伯龙醉后涂鸦。
柳依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个孟老爷子年轻时还是行伍之人,也还算是文武全才,这字画应该有三十几年了。”恰逢孟轻舟回转厅内,这一句话听了个一字不差,他甚觉讶异,当即问道:“柳公子,你怎知道这字画已有三十余年?”
杨重梧见字纸洁白,裱框甚新,确实不似有三十年的样子。柳依萍道:“这一幅字笔意力透纸背,笔画剑拔弩张,本就为少壮之像,就词意而言,辛稼轩被贬西湖时作此《破阵子》,全词征战杀场,慷慨豪迈,然而全是铺垫,只有尾句的‘可怜白发生’,方道出词人落寞悲凉之意,这幅字上尽显胸中愤懑,有志难酬之慨,更是跃然纸上。词人有心无力,而孟老爷子当年书写之时却是有心有力只是报国无门,两者相去不止以道里计。故而小可冒昧揣度,应是孟老爷子青壮年时所作。”
孟轻舟须发颤动,连连拱手,说道:“柳公子吐属清雅,见微知着,鉴赏如此之精,老朽佩服之至,这字画确实是老朽二十九岁那年,解甲归来时所作,画框是上月重新裱过的。阁下与杨少侠同行,果然是人以群分,二位皆是人中龙凤,今日屈驾寒舍,实为孟家之幸。”杨重梧忙谦逊了几句,柳依萍只是浅浅一笑。
申时二刻,听得礼炮连声鸣响,吉时已到。众宾客都涌进大厅,司仪朗声赞礼,孟轻舟陪着他儿子孟云城从里屋走出,新郎官身披红袍,胸前挂着一朵绸缎扎成的大红花,高大挺拔,眉眼与孟轻舟有六七分相似,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勃发。
过了片刻,丝竹之声大作,有两名俊俏丫鬟搀扶着新娘子,娉娉袅袅地自外面走进大厅,新娘子身穿大红锦袍,凤冠霞帔,红盖头遮住头脸。
孟轻舟夫妇俩已坐在太师椅上,新郎新娘并肩而立,男左女右,司仪朗声唱道:“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正要往红毛地毯上跪拜成礼,忽听得大门之外传来一声断喝:“且住!”
《万年方向飞》第74章 几孤风月黯销魂遣情伤四(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