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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七月十日,萧伯纳的寓所。

再过两个多星期,就是萧伯纳八十一岁的生日。这些天,预先来祝贺的人很多,他有点烦。

早在二十二年前获诺贝尔奖的时候,他已经在抱怨,奖来晚了。他觉得自己奋斗最艰难的时候常常找不到帮助,等到自己不想再奋斗,奖却来了。

“我已经挣扎到了对岸,你们才抛过来救生圈。”他说。

可见,那时的他,已觉得“对岸”已到,人生的终点已近。

但是谁想得到呢,从那时开始,又过了二十二年,还在庆祝生日,没有一点儿要离开世界的样子。他喜欢嘲笑自己,觉得自己偷占生命余额的时间太长,长得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更可嘲笑的是,恰恰是他“偷占生命余额”的漫长阶段,最受人尊重。

今天的他,似乎德高望重,社会的每个角落都以打扰他为荣。他尽量推托,但有一些请求却难以拒绝,例如捐款。

他并不吝啬,早已把当时诺贝尔文学奖的奖金八万英镑,全数捐给了瑞典的贫困作家。但他太不喜欢有人在捐款的事情上夹带一点儿道德要挟。对此,他想有所表态。

正好有一个妇女协会来信,要他为一项活动捐款,数字很具体。萧伯纳立即回信,说自己对这项活动一无所知,也不感兴趣,因此不捐。

他回信后暗想,随便她们怎么骂吧。没想到过几天收到了她们的感谢信,说她们把他的回信拍卖了,所得款项大大超过了她们当初提出的要求。

“还是被她们卷进去了。”他耸了耸肩。

对于直接找上门来的各种人员,仆人都理所当然地阻拦了。因此,住宅里才有一份安静。

但是,刚才他却听到,电铃响过,有人进门。很快仆人来报:“那个您同意接见的中国人黄先生,来了。”

黄先生就是黄佐临,一九二五年到英国留学,先读商科,很快就师从萧伯纳学戏剧,创作了《东西》和《中国茶》,深受萧伯纳赞赏。黄佐临曾经返回中国,两年前又与夫人一起赴英,在剑桥大学皇家学院研究莎士比亚,并在伦敦戏剧学馆学导演,今年应该三十出头了吧?这次他急着要见面,对萧伯纳来说有点突然,但他很快猜出原因了。

据他的经验,这位学生不会特地赶那么多路来预祝生日。原因应该与大事有关:《泰晤士报》已有报道,三天前,七月七日,日本正式引发了侵华战争。

萧伯纳想,中国、日本打起来了,祖国成了战场,回不去了,黄先生可能会向自己提出要求,介绍一个能在英国长期居留的工作。当然,是戏剧工作。

萧伯纳边想边走进客厅。他看到,这位年轻的中国人,正在细看客厅壁炉上镌刻着的一段话,他自己的语录。

黄佐临听到脚步声后立即回过头来,向老师萧伯纳问好。

落坐后,萧伯纳立即打开话匣子:“七月七日发生的事,我知道了。”

“所以,我来与您告别。”黄佐临说。

“告别?去哪儿?”萧伯纳很吃惊。

“回国。”黄佐临说。

“回国?”萧伯纳更吃惊了。顿了顿,他说:“那儿已经是战场,仗会越打越大。你不是将军,也不是士兵,回去干什么?”

黄佐临一时无法用英语解释清楚中国文化里的一个沉重概念:“赴国难”。他只是说:“我们中国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多数会回去。我不是将军,但也算是士兵。”

萧伯纳看着黄佐临,好一会儿没说话。

“那我能帮助你什么?”萧伯纳问。“昨天我已对中国发生的事发表过谈话。四年前我去过那里,认识宋庆龄、林语堂,他们的英语都不错。还见了一个小个子的作家,叫鲁迅。”

黄佐临点了点头,说:“我这次回去,可能回不来了。您能不能像上次那样,再给我题写几句话?”

“上次?”萧伯纳显然忘记了。

“上次您写的是:易卜生不是易卜生派,他是易卜生;我不是萧伯纳派,我是萧伯纳;如果黄先生想有所成就,千万不要做谁的门徒,必须独创一格。”黄佐临背诵了几句。

“想起来了!”萧伯纳嗬嗬大笑:“这是我的话。”

说话间,黄佐临已经打开一本新买的签名册,放到了萧伯纳前面,说:“再给我留一个终身纪念吧。”

萧伯纳拿起笔,抬头想了想,便低头写了起来。黄佐临走到了他的后面。

萧伯纳写出的第一句话是——

《何谓文化余秋雨读后感》§Let them say(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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