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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也是个冬天,季桐十六岁了,她上的高中搬了学区,离家半个小时的路程,家里不惯孩子,上学都不许派车接送,贺启诚更不会为她网开一面。那年静城市中心的旧路还没拓宽,她早上自己坐车很堵,骑车去反而合适,但她都那么大了,竟然还不会骑自行车。
偶然的一个下午,贺启诚在家,有空带她出去。家里有老人,处处安静,不让他们胡闹,门口胡同又窄,他就把她送到这条人少的街上,等着下人把自行车推过来。
季桐想着他是来教自己的,老老实实很听话,可贺启诚只是支使韦林扶她坐上去,他自己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韦林很快也松了手,跟着贺启诚回去。这一下季桐重心不稳,直接向右边倒下去,吓得她尖叫,手都不知道该扶什么地方,下意识就喊他,可贺启诚回头扫了一眼,只和她说:“自己学,摔两次就会了。”
他一贯是这样的脾气,贺家人大多如是,彼此独立地活,不亲热,不过度靠近,哪怕是一家人,什么事也都分得清清楚楚。
那天他就真的没再出来管她,也不让其他人来看。季桐第一次上车,直接摔破了胳膊,她抱着车把坐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凭空让所有人看笑话。她心里气得难受又哭不出来,逼着自己爬起来一次一次找平衡,害怕也要往前蹬,没有什么方法,就凭着一股傻劲往前挪。
最后天太冷,她手都冻僵了,直冲着一排树坑冲过去。她慌乱之下忘了刹车,车头狠狠撞在树干上,人一下就被甩出去了,偏偏那树坑刚浇过水,她直接摔下去就是一身泥。
那天季桐是真哭了,她摔狠了,下巴蹭破,浑身又脏,她就坐在树坑里不出来,一个人流眼泪,最后哭到风一吹脸上就疼。路过的好心人实在看不下去,过来要扶她,她赌了一口气,就是不让人帮忙。她就不明白贺启诚怎么能有这么狠的心,说好了教她骑车,结果就把她扔在这里,撞死都活该。
季桐一瘸一拐地爬起来继续练,人只要心里认真起来,干什么都事半功倍。到天黑的时候,她还真的稀里糊涂地学会了,掌握好平衡,好歹能骑出一段路了。
她一直都记得那天,也是这么黑漆漆的冬夜。她抹干净眼泪,冷着脸不示弱,自己骑车回去,只有韦林等在大门口,帮她过去推车。
季桐一句话都不说,发誓再也不理贺启诚,反正他那么忙,如果不是她主动找他,其实彼此也不容易见到。她在心里一路骂,以后绝对不信他说的任何话。
但她进门之后就看见贺启诚站在鱼池边上等,那么冷的天,他总不会闲得无聊真去喂鱼。
季桐忽然眼眶一热,但她忍着不开口。
他走过来看她,伸手擦她下巴上脏兮兮的泥。他从来不是个耐心的人,但那天他就站在那里,一点一点把她的脸擦干净,什么话也不说。
韦林看她崴了脚,叫人来带她去看看,跟着来的还有家里老资历的下人宋婶,她嘴快,低声向贺启诚抱怨:“大冷天的,没摔坏也冻着了,您可真舍得。”
贺启诚当时笑了,回一句:“都是这么长大的,不摔不长记性,永远学不会。”很快他松开季桐,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就是随口说起来的样子,“就是舍不得,我才不去看。”
她当夜没能睡着,反反复复都是他这一句舍不得。
如今过去八年的时间,人都长大了,回头再看,季桐不得不感慨于贺家的教育方法,痛苦但绝对有效,她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学会骑车,从此再也不用求人接送。
她混乱地靠着车窗想过去,很快已经到了黄城胡同,路太窄,车不能开进去,所有想去贺家祖宅的人都要步行出入。
贺启诚带着她走得很快,家里仍旧是老样子,房子是有历史的,正正经经的四方大院,从正门外就能看见那株庞大的古槐树,这几乎成了这座城市中心的象征,但凡深宅大院都有棵百年大树,遮天蔽日,庇佑子孙。到现在,有的人家院子都没了,可新修的路也要绕开树走,挂上牌子写上树龄,几百年的活文物。季桐搬出去的时候当然没有和爷爷坦白,她说的是她大学毕业了,想自己出去找工作,分家独立去了。
谁知这一走就走了两年,贺启诚不许她进家门一步。
如今季桐绕过影壁,进垂花门去前厅,她很久没回家,家里人见到她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惊讶,也没有人刻意迎过来。这院子里住的人不论主次,永远不像普通亲戚那么亲密,彼此之间仿佛都隔着那棵树,就算结出千丝万缕的关系,也只能埋在地底下,谁也不能拿出来说。
只有宋婶过来接季桐,她打量着她,似乎总算放了心,轻声说:“老爷子天天惦记您,老和我们说,家里就一个女孩也没留住,不过您长大了,不靠家里才算有出息。”
季桐再也等不及,要先去看爷爷,但她没走两步又被宋婶拦住,“老爷子休息得早,那边刚睡下,如果明天醒了没什么事,我再带您过去。”
她有些急了,也没顾忌就开口:“那我去守着,爷爷身边总得陪个人。”
宋婶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忽然按了按她的手和她说:“您别急,现在有太太照顾。”季桐这才站住,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家和她两年前走的时候不一样了,这里已经堂堂正正地有了女主人,而她也有了嫂子,陆简柔是长房长孙的媳妇,按规矩她才应该去照顾长辈。
贺启诚一直没管她,他在一旁向医生问情况,说完话才走过来。他眼看宋婶的意思,总算开口,“我带季桐去荣楼,她大晚上赶回来也不容易,一片孝心。”
他既然说话,宋婶不再多劝。
老爷子住的荣楼风水最好,坐北朝南,过去还有各种讲究,但它并不是真的楼,不过是个叫法。屋外安安静静,只有壁灯亮着,他们刚到小院门口,门很快开了,陆简柔从里边出来,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们别进去。
“爷爷睡了?”季桐还不死心,家里规矩较真儿,半点不讲人情,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最想的就是老爷子。
陆简柔往里指指,小声和她解释:“刚闹了半天,糊涂了,非说打过针不肯再打,我哄了半天才睡着,明天再来看吧。”
陆简柔抱着肩膀揉了揉,她真是累了,家里老人一病,大家都要跟着熬,何况老爷子是脑部的问题,神志渐渐不清楚了,身边必须有人伺候。
季桐知道陆简柔也不容易,过去她在自己家里恐怕只有让人供着的份儿,嫁进来才两年,就赶上老人病倒。
季桐也不好强求,只好和她问情况,陆简柔说着说着近乎哽咽:“你也知道,爷爷过去那么讲究的人,如今不记事,早起还叫我,晚上又忘了。我天天看着太难受,让你哥去想办法,可是医生都说这么大年纪,真做手术也出不来了……”
贺启诚看她说不下去,摇头示意她别多想,问她是不是太累,让她今天早点回去睡。
季桐听着心里难过,回身仰脸忍住泪水。
很快贺启诚叫了宋婶过来守夜,他陪陆简柔回去休息。
《国民男神娶回家 崔小七》第五十一章 谁又曾善待过我(第1/9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