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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言下藏深意,陆晟怎会不懂。多数时她不必开口说话,一个抬眉,一个眨眼他便能轻易参透。
他低眉,将青青的手握在手中捏了又捏,交代元安,“劝不住便不必劝了,下去吧。”
元安磕头告退,喜燕几个端着药在屏风后头等着,木头人一般,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陆晟这会仿佛忘了青青的话,转而问:“怎么不肯吃药?心里有气,也不该拿自己个的身子开玩笑。”
青青坐直一些,盯着他的眼睛问:“陆震霆呢?”
陆晟坦然道:“死了。”
“谁下的手?”
“自然是元安,他手快,朕也舍不得俄日敦受苦,且元安是你的人,由他代你动手,也算两全。”
“他才不是我的人!”青青的反应极大,这一句几乎是拔高了声音喊出来。
陆晟起先一愣,随即却笑开了,眉眼温柔,捏一捏她细细尖尖的下巴,“这些事情今后都不必想了,朕倒是忧心你这下巴几时能长出肉来。”
青青嫌恶地把头一偏,躲开他的手,但陆晟半点不生气,侧过身吩咐一句“进来。”喜燕身后跟两个宫女,前头端着药,后面端着传闻中的绍兴鸡粥,陆晟这回没让开,反而亲手端了药送到她面前,“药虽苦,但良药苦口,于身体有益,不可任性。朕知道你胃口不好,连蜜饯子都给你备下了,乖,把药喝了。”
他小心舀一勺汤药送到她嘴边,可惜青青沉着脸,不抬眼睛不张嘴,半点面子都不肯给,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屋内气氛沉闷得骇人,喜燕低头垂立在一旁,连呼吸声都很不能隐了,唯恐陆晟要发大脾气。
但出乎意料,陆晟只是将小勺放回碗里,低头轻笑道:“你这么闷着生气,有火没地儿撒的,也不怕气死自己。”
青青嘴硬,“气死也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陆晟道:“那不成,你气死了,朕平日里还有谁的气可受?还能找谁还债?且先把身子养好,等有了力气再找朕撒气、发火、报仇雪恨。”
“你——”他话里轻轻巧巧,仿佛在他眼里,青青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干的也都是小打小闹的傻事,于他平常所见根本不值一提,“你就丁点不怕吗?”
“怕。”陆晟长叹一声,似乎累得很,“朕最怕你不吃东西叫朕担心,朕一担心便难免做出些不大体面的事情来,怕你知道了更要生气,到时候孩子生下来就拧着眉毛,万一没长好,恐怕将来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话是玩笑话,但明白人都听得出弦外之音,青青一时又想起元安的话,‘但凡圣上要取的,莫不俯首称臣;但凡圣上要杀,绝没有苟延残喘……’
他和颜悦色,软硬兼施,但陆晟仍旧是陆晟,不打半点折扣。
青青咬了咬下嘴唇,心头一震委屈,陆晟却在这时半开玩笑地说:“不许哭。怀了孩子是喜事,有什么好哭的?有了他,你身边也总算有个贴心贴肉的人,也不至于动辄要与朕永诀。往后到了宫里,也算立稳了,有你庇护,你那几个弟弟妹妹也能活得体面些。若是在心里不痛快,便想着横竖我比那该死的老叔叔年纪小活得长,熬死他也不难,便更要吃饱喝足把身子养好,等有朝一日做了太妃娘娘,瞧着躺在西陵底下天天被蛇虫鼠蚁吃得只剩白骨架子的东西好一阵乐呵,那才是天下第一等的好日子。”
他这话把杵在一旁的喜燕吓得直哆嗦,琢磨着听了这话她恐怕活不长了,一连念叨好几个阿弥陀佛,站都要站不住。
而青青显是被他一面威胁一面诱哄的法子逼得没办法,陆晟正好趁她愣神的空档,顺顺利利地把一碗药喂完,又接过粥来,玩笑道:“朕上一回儿这么伺候人还是对小六儿……”他恍然间回忆过去,悲从中来,“罢了,不提他。”
青青还被药苦得双眉紧皱,心底里拱火,嘴上语气便不大好,几乎是发着脾气问,“我的蜜饯呢?”
陆晟先是一笑,“差点忘了。”
正以为他回身去找,却没料到他忽然迎上来,一手扶住她侧脸,吻上她花瓣一样的嘴唇。
大约是昨夜按捺得久了,大约是在她拔出簪子愿随他生死的时候,大约是她跪在他脚边孱弱地哀求那一刻,他的欲*望早已经澎湃袭来,无处宣泄。
因此便似茫茫沙漠中迷失方向的苦行者,濒死之时乍见水源,对甘露的渴求占据所有思绪,也早不记得什么叫温柔节制。
他离开她,自己的气息也乱了,朝她勾一勾唇,似走马迎春的公子一般风流,“好吃吗?你的蜜饯儿。”
青青愣在当场,陆晟一阵大笑,惹得她当真动起手来,捏着拳头往他身上捶,无奈一左一右让他捏住了往怀里一带,将个胡乱扑腾的小人儿紧紧搂在怀里,“好了好了,不闹了,这药可真苦,朕好些年没用过这么苦的东西了,也就是陪你……”
《青青河畔草》第9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