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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君王的身份,伊丽莎白女王不能随便处理自己的婚姻。她的父亲的六个妻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她的异母姐姐以及其他无数亲戚的实例也证明婚姻只会给女人带来不幸,因此伊丽莎白一世对婚姻、性和怀孕、生产有着近乎病态的恐惧。可是作为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甚至都不能尽情享受柏拉图式的爱情,哪怕是宠信朝臣,也要尽量做到不偏不倚,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而对某一个特别青睐,以免宠信对象恃宠而骄,打破朝堂上不同派别大臣之间的平衡。身为君王,伊丽莎白一世享有无数特权,却唯独没有恋爱的自由,这对一个女人而言,是非常残忍的。
为了找回心理的平衡,伊丽莎白一世见不得身边的女人得到她得不到的幸福,女王身边的女官中就有不少被女王棒打鸳鸯的例子,甚至对擅自结婚的亲戚都毫不留情。那么对不是亲戚的人呢?如果和女王无亲无故的菲泽塔擅自结婚,女王会怎么做?会把范关进伦敦塔吗?还是会把他处死?想到心上人在断头台上身首异处,菲泽塔就忍不住颤栗。不,更糟,范本来就仅仅是个私生子,根本不是贵族,女王完全可以以冒充贵族的罪名把他处死绞刑!被人开膛破肚、挖出内脏扔进火里菲泽塔觉得眼前一黑,接着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要不是北斗察觉到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及时出现,支撑住她的身体,只怕她要直接倒在地上了。
“怎么不说话了?”女王回过头,“知道结婚是多大的错误了吗?朕可是为你好。”
菲泽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伊丽莎白女王的时候,是在女王的加冕游行上。高高在上的女王坐着用彩色的布条装饰的轿辇,华丽的纯白礼服纤尘不染,鲜艳的红头发衬托得她的脸色分外红润当时的菲泽塔是个没人要的小孤儿,除了叔叔以外的每个人都告诉她,她是垃圾,是杂种,是恶魔,是应该遭到所有人唾弃、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越早下地狱越好的人。可是女王居然亲吻了她的额头,吻了她这个甚至不被自己的母亲所爱的孩子。
皇甫烺一心想要生个儿子,延续夫家的香火,以报答丈夫的救命之恩,可她辛辛苦苦地怀胎十月,生下的偏偏是个女儿。不知道婴儿有没有记忆。虽然父亲和叔叔从来不曾当着菲泽塔的面提起过,她刚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曾数次把自己的亲骨肉按在水盆里,想活活溺死她,菲泽塔一直都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可是女王吻了她,尊贵的女王肯定了她的存在,还代表上帝给了她祝福,让菲泽塔知道,她不是一个多余的人,她这样的人也可以被别人爱。在当时的菲泽塔眼中,伊丽莎白女王就像圣母玛利亚。
虽然女王当时并没有把闯进游行队伍的小女孩放在心上,菲泽塔却一直把女王当母亲一样爱戴,甚至在女王遇刺的时候,不惜用自己的胸膛去给女王挡子弹但是现在她知道了,女王不是她的母亲,她没有义务为她着想、对她好。女王见不得她幸福,哪怕她也知道,虽然菲泽塔不需要男人养活,也不需要别人保护,可如果没有范,她真的活不下去。
过大的打击让菲泽塔的视线陷入一片模糊,只看到被铅粉涂得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的脸上,女王的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菲泽塔的视线往下移,看到女王天鹅般纤长优美的脖子在珍珠项链的映衬下白得刺眼,让她很想把它折断。
“小主,醒醒,你的女王在叫你。”北斗叫了半天,菲泽塔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北斗叹了口气,庆幸自己和人类打了几百年交道,要论人情世故,他一把剑懂得还比菲泽塔一个人类多一些。
“小主,”北斗捏着菲泽塔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面对女王,“别想别的东西了,重复我的话。”
长久的沉默以后,菲泽塔终于开口了:“是的,陛下,我结婚了很早以前就结婚了。我的丈夫拥有世界上最广大的领土,他拥有超过世界上任何人的财富。他高兴的时候,能把乞丐变成富豪,他发怒的时候,能让国王死得尸骨无存。身份再高贵的人到了他的面前,也只能低下傲慢的头颅,祈祷他的仁慈”
伊丽莎白女王知道菲泽塔心里的人是谁,不过她的描述不太像范。“那个男人是谁?”
“他的名字叫‘大海’。”
在一瞬间的失神中,伊丽莎白女王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美少年般的菲泽塔,而是个黑头发的青年。青年的皮肤白得像象牙,淡红色的薄唇中露出吸血鬼般尖锐的牙齿,血红色的眼睛看她的眼神像看盘子里的食物。女王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表情像刚被雷劈过的菲泽塔。果然是眼花,女王松了口气。
“朕承认,你找了一个朕都惹不起的丈夫。”女王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世界上真的是没有比大海和你更般配的夫妇了”
“是啊,一个不会妒忌你找情夫的丈夫。”北斗在菲泽塔的耳边笑道。
伊丽莎白女王想拔下菲泽塔手上的婚戒,但是拔不下来,只能自我安慰地说:“对左撇子而言,婚戒应该戴在右手上才对。”说完从自己的手指上褪下一枚戒指,“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小姐,你愿意嫁给大海,做他的妻子吗?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你愿意和他终生相伴,永远不离不弃,爱他、珍惜他,直到天长地久吗?”
“我愿意。”菲泽塔失神地嗫嚅。
女王把戒指戴在菲泽塔的右手无名指上:“朕在此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祝贺你,海洋夫人。婚礼简陋了些,不过看在朕亲自为你主持的份上,将就一下吧。”
虽然女王给的“婚戒”是戴在右手,菲泽塔依然嫌恶地看着手上闪闪发光的小东西,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一起剁下来。
“你的丈夫很完美,可惜他不能让你受孕”
“哦,是吗?那么波吕斐摩斯、安泰俄斯、克律萨俄耳、柏加索斯、纳普利乌斯、忒修斯、小伊俄勒斯、布特斯、俄古革斯、珀利阿斯、涅琉斯、安凯奥斯b都是哪里来的?”北斗调侃道,想借此让菲泽塔回过神来。
“我记得你立下过遗嘱,说如果你没有孩子,就让你的弟弟做你的继承人,对吗?我想你的‘丈夫’一定也很喜欢他。”女王拉起菲泽塔的手,“万圣节前夜,在温莎城堡要举行化妆舞会,你也带他来吧。朕要册封他为‘海洋公爵’,全世界的海洋都是他的领地。”
“不妙啊,”北斗轻叹,“她的意思是如果有人从海路打进英格兰,就惟你是问。如果你死了,米迦勒还得替你守着英格兰的海岸线。除非斯第尔顿家断后,不然的话,你们就别想从这种永久的苦役中解脱。”
菲泽塔终于有点反应了,不过是脸色又白了一层。
“好了,亲爱的,这次去梵蒂冈,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朕吗?”
“没有。我混进梵蒂冈以后,在教皇宫里忍了教皇的臭脚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查出教廷安插在伦敦的奸细是谁。”菲泽塔一边重复北斗的话,一边悄悄地在背后交叉食指和中指c,“后来我截到了菲利普国王给教皇的信。菲利普国王主动请缨,要求教皇同意他率兵来英格兰肃清‘邪恶的异教徒’,我就急忙赶回来了。请原谅我没有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陛下,我实在挂心您的安全。如果不能确信您安全无虞,即使继续留在梵蒂冈,我也没有心思继续做卧底的工作了。而且如果您受到了任何伤害,我做的一切就失去了意义”
“哦,是这样?”菲泽塔依然是她忠心耿耿的骑士,她从头到尾挂心的都是女王的安全,而不是冒险潜入梵蒂冈的她自己的安全。听到情诗般的话语从“美少年”的口中流出,女王不禁害羞起来,扭过头不敢看她,却看到面前的玻璃窗上映出的不是菲泽塔的身影,而是她先前在幻觉中看到的黑发红眼的英俊青年。此时黑发青年正带着花花公子玩弄纯情少女的表情看着她。女王吓得回过头,她面前的依然是菲泽塔,等她再回头看窗户,玻璃窗上的映像也已经恢复正常。
“哦,是这样”女王以为刚才看到的是幻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让自己冷静下来,“信呢?”如果她交不出信,就是在说谎。
“我截获菲利普国王的信以后,立刻就烧了,以免被教皇发现。”五百多岁的老妖怪对女王的追问答如流,“不过现在您不用担心了,陛下。直布罗陀海峡一战以后,估计十几年内,西班牙都不会再有兵力攻打英格兰。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地找出奸细,绳之以法。”伊丽莎白一世在宫廷中积攒了三十七年的智慧或许足以对付只在民间活了十七年的菲泽塔,但要和在各国王公贵族手中辗转了五百多年、看各国的国王和臣子斗了五百多年的北斗相比,她还差了点。
“朕可爱的小‘麻雀’,朕就知道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朕。别管奸细的事了,那是弗朗西斯爵士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你的工作就是帮朕保护好英格兰的海岸线。”女王吻了吻菲泽塔的额头,“去吧,朕的骑士。别管多余的事了,好好休息,朕会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庆祝宴会。”女王没有忘记过,“伊丽莎白的杂种狗”不是狗,而是野狼,如果她对她的“小狗”不好,她的宠物随时都会咬断她的喉咙。
菲泽塔弯下腰,一手抚胸,倒退着离开。
女王召见菲泽塔的地方照例是她最喜欢的格林威治宫大厅。空旷的大厅地板是用不同颜色的大理石拼成的世界地图这是两年前,菲泽塔刚从中国回来时,送给伊丽莎白女王的礼物之一。女王只要从窗口远眺,就可以看到挂着英格兰国旗的船只带着她的希望远航,而她只要低下头,就能看到整个世界匍匐在她的脚下。
此时女王站在“欧洲”而菲泽塔一步一步地踩过“大西洋”一直退到位于门口的“新”才转身离去。
不论处于任何时代,功高震主都是极其危险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一旦君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功臣多半不会有好下场。这一被无数历史一再证明的真理并没有让英格兰成为一个例外。当伊丽莎白一世刚接手被她的姐姐玛丽一世弄得乌烟瘴气、贫穷弱小的英格兰时,菲泽塔不论身在何处,她的心和女王的距离不会超过一个房间的距离。但是此时,英格兰的国势不过刚开始有点起色,英格兰女王和英格兰女船王之间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缝,而这道裂缝会随着英格兰的强盛越来越大,渐渐变得如大西洋般不可逾越。
注释:a。在神话里,埃涅阿斯被视作古罗马的神。荷马史诗《伊利亚特》把他同传说中的赫克托耳相比较。在维吉尔所写的《埃涅阿斯纪》中,他是位英雄人物。但在《埃涅阿斯纪》成书之前,埃涅阿斯受到古罗马人的敬重,被尊称为“朱庇持”“种族的缔造者”
b。这些都是希腊神话中海神波塞冬的孩子。
c。欧洲的一种迷信,认为食指和中指交叉,就可以逢凶化吉,或减轻说谎的罪过。
《人鱼之歌钢琴曲谱完整版》第103章 受膏者3(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