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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马厉兵了半年的两国,各自带着蚀骨的仇恨冲杀在了一起。整个战场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到最后,杀红了眼的士兵见人就砍,根本不分敌我。
厮杀中陷入癫狂的人已经很难再称之为人,那只是一个个疯狂的野兽,一群咆哮着杀人饮血的怪物。全都成了怪物!
只可惜最终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离两国两败俱伤,夏国乘机渔翁得利。将元气大伤,重伤垂死的两国军兵彻底包围绞杀。
两国统帅由迎面厮杀转为抵背相助,然而,一圈圈似乎永远也杀不尽的夏兵终于还是将两个人弄得精疲力竭。千军万马的屠宰场上,两人第一次笑的那般轻松惬意。
沙华说:“我说过,我的命是你的,要取也只有你能取。你的命也给我吧!我不想假手他人。”
那一次的曼珠笑得很甜,甜笑着将淌血的剑送进了沙华的胸膛,甜笑着将胸膛抵上了沙华的剑,没有半分的犹豫。
两缕魂魄随着战场中一同死去的那些将兵一起魂归了地府。生前厮杀的不死不休,死后竟嬉笑怒骂畅聊战场情景。
所有的人都转入轮回殿准备投胎,曼珠和沙华却在奈何桥边住了脚。
望着那碗孟婆汤,一向杀伐果断的人生出了犹豫。那汤可以让她忘记今生所有的前尘过往,那些身不由己,心不由己的爱恨纠缠,便会烟消云散。那这一生的痴缠折磨却又算什么?这一生摧心蚀骨的爱恨却又该如何定义?
一切皆空?那份情,那重恨,如何成空?曼珠转头,看着满目了然的沙华。魅惑一笑,倾国倾城。
曼珠说:“这一生,我过的实在痛极了,却也痛得极为畅快。我放不下前尘,更无法放过你。你便陪着我在这冥府永世孤独吧。”
沙华说:“你既不走,我自然是要留的。此后生生世世,纵天地倒悬,世界寂灭,我总会陪着你一起。这一世的恩怨情仇,倒不如就此了了吧,别再恨了。”
曼珠摇头笑言:“了不了!亲族的血,染红了你的铠甲,也染透了我的心。我放不下灭族屠城的仇,忘不掉对你刻骨铭心的爱。我爱极了你,却也恨极了你。我不愿离开你,也无法日日面对你。此后生生世世,你我,生死相依却永世不见,如何?”
沙华没有答言,只是此后,原本干涸枯败的黄泉路上生出了遍地的曼珠沙华。
后来,那花又被取了个冥界的名字----彼岸花。花开千年不见叶,叶生千年不见花。生生世世,曼珠和沙华两魂一体,生死相依,生世不见。
红颜枯骨,一世情殇。堪不破的情,走不出的伤。
“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走了。”故事讲完,方才端坐一旁的曼珠也随即消失在那片血色花海中。
那血色的红分明该是她最最厌恶的颜色,她却让自己整日活在一片血海里。这个疯子,她最恨的却是她自己!
有谁说过‘时间可以医治一切伤痛’。但时间于她,不像是疗伤的药,更像是酿伤的刀剑。她的伤口一直在被自己一寸寸的反复切割,再一寸寸的碾压踩踏。她在自伤,并努力从这份自伤中寻求安慰。她是个疯子,一个连自己都恨到入骨的疯子。
“为何不能放下?为何要这般自伤?为何不能放过自己,放过彼此?曼珠,你让自己活得这般疲累痛苦,却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空荡荡的彼岸花海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刚才那个绝美的人儿只是我们心中生出的一个影子。
“对于生前的曼珠来说,原谅沙华,她对不起惨死的族人;恨沙华,她瞒不过自己的心。对沙华,她爱极、恨极,却又不能爱,不能恨。
对于死后的曼珠来说,那小小一碗孟婆汤就会让自己彻底忘却前尘过往。那样沉重到难以负荷的爱恨,她舍不得忘,更不愿意忘。
只有她最明白沙华的苦,也只有她最了解沙华的所求。她这一生,最爱的是沙华,最恨的其实是她自己。她是在惩罚自己对沙华曾今的残忍,也是在弥补两人生前所造的诸般杀孽。
她忘不了爱,便放不下恨。唯一能让她跟沙华相守永世的方法便只能如此。这,对他们而言,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君生我生,君死我亡;祸福与共,生死相依。见或者不见,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忘川,不知何时寻了来。一贯清冷的嗓音今日透着些许莫名的哀伤,带着丝丝勘破红尘的豁达。一向惜字如金的她,今日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终究还是走了……那个让忘川追寻十世,守护十世,却最终不得不亲手送走的人。
昙在哭,搂着忘川的脖子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一向嬉笑怒骂纵情恣意的昙,自从那个妖皇来了趟锁心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犹如转了性子。
“小五,你知不知道自己哭起来特别丑?”欺雪摸了摸昙的发,声音哽咽的有些沙哑。
“不管,丑也便就丑这一次了。大姐,大姐……你别痛,你还有我们,我们都会生生世世陪着你。十世百世千世的陪着你,你莫痛,莫痛。”嚎着嗓子喊出的话,少了许多原本该有的温馨,却依然实实在在的让冰山脸的忘川真正笑了一回。
“我很好!有你们,我会活得很好!”
“干嚎了这么半天,嗓子不痛吗?咱们赶紧回去吧,省得五姐丢脸都丢到冥界来了。”说完,不顾昙转瞬杀来的目光,施施然转身便走。
至于后来我被昙怎样报复…。。咳,这等有损我堂堂坠天崖白凤锁心城莫怜威严之事,没什么好好奇的,不说也罢。
无尘曾说,他勘得破生死,却渡不了情关。情之一字,可以是这世间最最廉价的东西,也可以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摡只看对待这份情的生灵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境罢了。
我曾以为生命只是一场无甚趣味的时间旅行。生存,相遇,分离,死亡。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天道轮回,一场再普通平凡不过的乏味游戏-----一场场不需要太过较真和计较的游戏。
我曾放肆恣意,无所畏惧,如今看来其实不过是无所珍视。怎样都可以,怎样都无所谓的生命,曾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超凡脱俗,其实不过是无知无畏的寂寞孤独。
两百年来的委屈无助,折磨凄苦;我痛过,恨过,悔过,怨过。但是回头想来,最最让我痛苦的两百年,也是这万年来我最最活出滋味的岁月。
没有这两百年,我不会明白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幸福甜蜜。我不会明白,爱是怎样一种可以超越生死轮回的强大力量。那两百年,我学会了什么叫嫉妒,什么叫失落、什么叫生不如死的绝望挣扎。
也彻底让我明白了-----爱,从不寂寞;但爱情,大多孤独。
《春残别梦惊》第68章 情殇 一(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