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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杨庆怀到是毫无疑惑地登车,往宋府去了。
宋意然待他走了以后,方坐起身子,命人进来伺候更衣。
丫鬟道:“夫人不是说要再睡会儿么。”
宋意然从妆奁中取了一只金钗道:“你去让于管事备车。”
“老爷走时说,会让车回来接夫人的。夫人不急,歇着等便是。”
宋意然看了她一眼,“我不去宋府,只管让他备车。”
也许是外面的花香太盛了。
纪姜在牢中睁开的眼睛的时候,似乎也闻到了不知那一处缝隙里透进来的花香。那阵香气,和宋简那日带进来的一样,是凤仙的味道。
凤仙盛极,春季就要过去了。
在宫廷的时候,宫中人很愿意用凤仙来附会临川长公主,一是因为它的名字,“凤仙”,“公主是凤凰,有仙人之姿”。层层叠叠地溢美之词如同她繁复的宫裳与头冠,哪怕是在风轻碟逸的阳春三月,也要步步行得仪态稳然。二是因为她曾用此花为底,结合宫中的老方,蒸过一种叫“雁来红”的胭脂。
或许连她自己的也不知道,如今无论是市井之中,还是高门府邸,女儿们脸上的脂而粉而的方子,都是从帝京,从公主府,从她过去曼妙生香的生活里流出去的。
她抬起头来吸了一口空气里浅浅的花香。
在牢中太久,她辨不清今夕何夕,但他依稀记得,宋简的生辰,就是在这凤仙花最盛的季节。
他今年二十六岁,长她三岁有余。
在那个时代,他或许仍然年轻,却再也没了少年狂气。
“纪姜,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第34章牵机
纪姜回头。隔着潮湿的牢门,看见了宋意然。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绫袄,下面是水红色蝴蝶穿花留仙裙,粉脂不施,清清白白的一张素脸。眉目间干净的风流如夜中月华。
纪姜站起身,向牢门前走去,却被脚踝上的镣铐绊下,她忙用手撑扶住牢门上的木栅,勉强撑住的身子抬起头来,望向立在火把下的宋意然,“今日是三月……”
“三月十八。践花节,我兄长的生辰。今日我嫂嫂与我兄长祝寿,你不再府中,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她话声带着某种令人心疼的笑。说完,又转过身,对狱卒道:“把牢门打开。”
那狱卒有些犹豫,在旁拱手劝道:“夫人,这……杨大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探视人犯,请夫人进来已经是……”
宋意然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如今怀着身孕,你们大人,还有什么不依我的,打开。”
狱卒无法,也知道杨庆怀对这个没有名分的外室是出了名的百依百顺,如今她又有了身孕,身子又弱,若自己不从她的话而闹出什么好歹,自己的命都不够交代。只好让人取了钥来开锁。
牢门被打开。宋意然有些嫌恶的踢开纪姜脚边铺地的干草,提裙走近牢室中,她向纪姜走近,纪姜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脊抵到了青黑色的墙前。冰冷的感觉透过单薄的衣衫侵袭而来,她肩头不由地颤了颤。
宋意然擎着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她身着囚衣,手腕和脚踝上都束缚着刑具。长发却用一根染过血的青绸带子一丝不苟编成辫子,安静地垂在她的肩上。宋意然认出来,那根被用作发带的青绸,是宋简的东西。
着实刺眼。
仇人已经沦落至此,身陷囹圄,镣铐加身,可宋简的东西还是沉默温柔地给维护着她的零星的体面。
宋意然走上前去,一把拧住她垂在肩头的辫发。
她身后跟来的人忙上去扶她的身子,“夫人啊……您可千万仔细啊,您要做什么,借奴婢们的手,伤了腹中胎儿,我们都担待不起的。”
纪姜望向她的腹间,厚重的衣衫包裹下,还看不出任何的肚幅。
子嗣对于她和宋简来说,都是有些伤情的话题。她曾经有过一个宋简不知道的孩子,在文华殿行跪求情的那三日中流掉了。后来,她再也没有与宋简说起过这件事。
如果婚姻当中有一个子嗣,或许,他们的关系会与如今不同。血脉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是非”,“正义与邪恶”,“残酷与美好”的意义都搅浑浊了,对于纪姜的皇族是如此,对于宋简的宋家也是如此。
纪姜觉得心口有些闷闷地发疼。她伸手轻轻握住宋意然捏在她辫发上的手。
“你要这根发带,我把它解下来。”
比起宋简,更难面对的是宋意然,同样是女人,纪姜对她是一种纯粹的负罪感。
宋意然在旁人的劝说下勉强平复下胸口的起伏,她身子本就不好,情绪陡然被触动,腰腹上就难受不已,她松开手,撑按住自己的腰,双腿有些颤抖。
《庶人是什么身份》第7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