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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你若不是公主。你我之间,如今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纪姜垂下眼来。“若我不是公主,我应是你高中骑马游帝京之时,道旁仰慕你的女子之一,捧花载道,随众人追马过集市,也在闺阁里读你的写的诗文,而后终此一生,都无幸与你相知。”
“呵……”
他笑了一声,看着她静静的垂按在地上的一双手,手腕处已经被镣铐折磨的淤青不堪。
“这样多好。往后,你不用见我宋家覆灭,我也不能活下来,你也不需如此狼狈地跪在这里。”
“这样不好,我宁可我是公主,宁可你活着,宁可再见到你,哪怕余生都要受你的苦。”
宋简的背有些发僵。他不再说话。
再开口时,却吟出了《蒿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
这是一首汉乐府的挽歌,他吟诵的曲调是孝武帝时,李延年所作之调。宋简记得,当年挚友离世,纪姜亲调古琴,陪他在庭院中吟过此调。那时满园风清月明,他少年时代干净纯粹的哀痛和怀念,尽数被她轻柔的琴声包裹。
此时风大起来,将他的声音一下子带出去好远,在无边的青浪之上回响。
纪姜闭上眼睛,跟随着他的声音,一道轻轻吟出后半两句。
“鬼伯一何相催促,今乃不得少踟蹰。”
在宋子鸣的空冢之前,宋简并没有再说出纪姜想象中,那种割心剜肉的话。他只是迎着风撑伞立在她身旁。满身素色衣袍被风鼓动,不时拂过她的脸庞。轻吟《蒿里》,也由着她温柔地去和他。
他立着,她跪着。
可是青州城外的风雨中,并没有人能分辨得出来,究竟是宋简陪着她在墓前认错,还是纪姜陪着他在碑前哀悼。
第38章旧乱
人与人之间,总要彼此承担些什么。
在宋意然的面前,在父亲的空冢前,宋简因不能举刀手刃纪姜而自咎。然而,独自承受这份令他痛苦至深的自咎,却也是红尘为夫妻后,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担当。
她用一生万丈柔情来赎罪,与此相对应,他既留下了她的命让她来赎,那又要用什么样的东西来饶恕呢。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纪姜应了慧极,宋简,却不敢认情深。
四月即将过去的时候,宋意然生了一场病。
这个时候,杨庆怀正在准备押解纪姜进帝京的事情。与此同时,许太后的寿辰将近,各地藩王进京朝贺之事,也在大齐境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削藩这件事情,在大齐百余年的历史上,大约上演了四次,其中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导致了宋子鸣一门的覆灭。
平昭十八年的春天,宋子鸣主张削弱河西三番,也就是信王,宁王和福王的藩属之地,谁知三王不满朝廷削藩之政,在河西九郡连线引起了一场战乱,九郡关门洞开,引西北蒙古鞑靼一族长驱直入,烧杀抢掠,至使河西九郡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三人曾言:“军不受皇恩,胫骨疲弱,何以守疆土。”
当是的太子是萧妃的儿子纪令。信王暗中与纪令相通,教唆他发动宫变,许诺只要他废除削藩令,就拥护他为新帝。萧妃本就对许皇后的养子纪明十分介怀,一直觉得他威胁自己的儿子的太子之位,加上皇帝对许皇后言听计从,只是因为在意纪明生母的卑微地位,才一直不肯松口,改立太子。萧妃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协助自己的儿子发动了平昭十八年春天的那场宫变。
宫变失败以后,萧妃与纪令,一个被赐死,一个被囚在诏狱之中。
但朝廷却根本没有军力,远征去平定西鞑靼在河西一带的骚乱。此时,朝廷必须要交一个人出去,以平复削藩令给造成的波澜,使三王能着力抗击鞑靼。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人,必须是主持削藩的宋子鸣。
对于皇室而言,宋子鸣早就是个想杀又不敢杀的人。
奈何皇帝受他教诲多年,根本不可能提笔写这道圣旨。
顾仲濂在这个时候,给许皇后出了一条计策,将撺掇太子某逆的罪名安在宋家的头上。将好,宋家嫡子宋简,本就与太子私教甚好。这样一来,既能杀了宋子鸣,也能安抚河西三王。让他们出兵平定鞑靼之乱。
政坛上的斗争看不到真实的血液,宋子鸣一心想削除朝廷的心腹大患,但宋子鸣并没有意识到西北门户洞开,给朝廷带来的实际性压力。
因此,起初许皇后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皇帝命司礼监拟出申斥三王,继续在河西推行削藩令的圣旨以后,才彻底下定决心,听从顾仲濂的计策。
皇帝与恩师,其关系扭曲到不顾江山百姓之危,也要维护亲师的地步。
《庶人之富者累巨万》第8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