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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来摩挲着自己留了半迟来长的胡须,“所以呢?您是不是也觉得,晋王身后的那位宋先生,是宋子鸣的后人。”
“你说后人两个字,实则做作,宋子鸣后人,如今还活着的,只有宋简。”
“真是命硬啊,听说他当年是一路跪行至嘉峪的,最后几乎是爬到的,换个人恐怕早咬舌死在路上……”
顾仲濂一面抬手召那小太监近前来,一面道:“灭门的恨,哪那么容易舍得死,宋子鸣的几个儿子里面,宋子鸣最看重的就是他。当年判罪之前,我是劝过先帝爷的,宋简这样的人,放在朝廷是贤臣,放出朝廷就是祸害,奈何……奈何先帝和太后都觉得对不住长公主,到头来,还是留了宋简的性命。斩草不除根,就得一报还一报,公平啊……公平得很。”
说完,他附在小太监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太监领话去了,不多时,慈宁宫就来人传话,叫请顾首辅。西厢房中的阁臣彼此心照不宣,目送顾仲濂出去后,纷纷命宫人添茶,落座等消息。
文华殿暖阁内,纪姜盘膝坐在龙座上,皇帝则将头靠在她的膝盖上睡了过去。
吴啸翁坐在屏风后面,百鸟阵已经摆到了末尾,翠鸟细鸣,余韵悠长,伏在纪姜膝上的小皇帝鼻息渐浓,却眉头紧锁,似乎在拼尽权力地去够梦乡深处的沉醉。
“长公主,铜鼎锅子好了,要不要搬进来。”
纪姜低头看了看膝上的小儿:“让他再睡会儿。”
李娥直起身,叹了口气儿,“也就您进宫来,万岁才能安安稳稳地睡上那么一会儿子。”
纪姜轻声道:“万岁又没睡好吗?”
李娥摇了摇头,“昨夜里被魇住了,折腾到二更天才勉强睡踏实了,今日四更天起来在文华殿拜四像的时候,身子都摇得厉害。虽听说历代皇帝都是这么过来的,毕竟奴婢们没有跟在眼前,心疼不了。可咱们这位万岁爷,身子弱,又不是老娘娘的亲生子,内阁那些阁臣都像生怕他心歪了似的,整日整日的灌书文,这样下去,可怎么吃得消啊……”
纪姜静静地听李娥说话,待她一句一句都说完了,这才抬头道:“你对上的这份心,难得的真切。不过黄公公肯让你这样说这样的话吗?”
提起黄洞庭,李娥的脸一阵羞红,“奴婢和黄洞庭,不是一路的人。”
“我明白,但凡有些气节的宫女,都是看不上他们的。”
“对,但也不完全像公主说的那样,不是一路的人,也可以伴在一处生活,人的心气终有一天是泯灭的,奴婢活了三十多年,这一点,想得很通透。”
纪姜垂下眼来,皇帝伸出一只来捏住了她的衣袖。接着噌地一声从她的膝上弹起。
纪姜扶住他的背道:“怎么了?”
“朕……梦见母后来了。”
话音刚落,暖阁的门从外面被推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把这个摆什么‘百鸟阵’的拖出去,绞舌!”
门前齐刷刷地传来一声“是!”吴啸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堵住口舌拖了出,甚至连一句求饶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皇帝吓连忙从龙座上站起来,整衣理帽规规矩矩地站到屏风前。纪姜也跟着起身。
李娥躬身打起殿内的暖帘,许太后从屏风后面绕进来,她涂着厚重的脂粉,眉眼之间与纪姜十分相似。与她一道进来的还有一人,身着麒麟袍,头戴乌纱,正是顾仲濂。
许太后一言不发地走到龙座上坐下,皇帝知道他仗着纪姜在,懈怠不阅奏章,不听午讲,免不了又要被罚跪宗祠,行过礼之后不由自主地往纪姜身后躲。
此时顾仲濂亦撩袍跪地,欲行叩拜大礼,许太后没有直接申斥皇帝,而是对顾仲濂道:“顾大人,您是皇帝的老师,今无外臣在,无须此大礼。”
太后发过话,皇帝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忙附和道:“顾大人请……”
谁知,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纪姜却寒声道:“母后,顾大人与万岁是师徒,与本宫,还是君臣。”
徐太后脸色一白,“临川,不可对顾大人无礼!”
顾仲濂倒是笑了笑,“老娘娘,公主的话,实则有理,君臣之礼不可废。”
说完,顾仲濂俯身叩拜下去,“臣顾仲濂,叩见万岁,叩见公主千岁。”
他声音浑厚,吓得皇帝想往后退,却被纪姜顶住。他无措地抬头看了自己的皇姐一眼,又看向龙座上的太后,低头断断续续地道:“免……礼……”
第3章寒书
说来,这就像是一个魔咒。
当初许太后利用自己的亲生女儿纪姜卸掉宋子鸣滔天的权势,原本是为断掉大齐帝师架空皇权的传统。奈何她痛痛快快地逼着自己的夫君地掌过几年杀伐决断之后,夫君却活生生地被文华殿堆积如山的奏章给累死了。自己膝下这个养子,才满十岁而已。其生母地位卑微,名不正言不顺,藩地上成年的皇子无不蠢蠢欲动。
《庶人讲了什么》第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