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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震惊了一瞬,心里就浮出一点隐秘的开心。她就回去静静等着。那谢忆是活不长了。杨符成婚之事已成定局。批命已破,木已成舟,杨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了。这样优秀的郎君,必然是要被杨家利用得彻彻底底的。杨符能娶一个,自然就能娶原之琼实际上很爱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又有梨涡,是个十足可爱惹人喜欢的模样。但是当她带着这样的一张脸,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的时候,那种违和的阴森感也是致命的。周鸣玉知道她如今的阴险与狠毒,知道她如今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但是她这样对生命的漠然,依旧让人心寒。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满目无情的小郡主,毫不怀疑她已经疯了。这世上已经没有人可以制约她的疯狂,可以让她收敛了——她害死唯一的世子原之璘,而端王对她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处置,仿佛一切真的与她无关;她分明对杨符念念不忘,可是依旧不会对他退让,也不会顾忌他一分半点。原之琼很是轻松地笑望向周鸣玉,道:“如何?杨简必然是想让杨符装模作样地来对付我,但杨符不肯同意罢?”她对杨家人之间那些弯弯绕绕再清楚不过:“杨简处境尴尬。圣上不信他,觉得他是杨家人;他自己倒是不乐意与他父兄为伍,但是总得要顾忌其他家人。杨简必然是为杨籍考虑,想要将婚事毁了的,可是杨符处处和杨家作对,与他不是一条心。”她挑挑眉,看向周鸣玉道:“我说的没错罢?”周鸣玉面上只作浅笑,回应道:“的确是不同意。杨六郎面上虽没发作,待吃完饭,便直接将杨简撵出去了。”她没有提杨符是为谢忆否决了杨简的提议,也没说兄弟二人在内室动起了手,但是却故意告诉了原之琼,这二人因此事发生了矛盾。原之琼本该是开心的。因为杨符果真如她脑中所想,不曾答应杨简插手自己这桩婚事。只是她面上虽然噙着笑,眼底又分明冷下来。杨简和她不对付,她也不将杨简放在眼底。可是偏偏杨符此言即代表着,他根本不在乎原之琼怎样。她好,她坏,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不会为她是一个熟稔的妹妹,而送出祝福或是感到寒心。“杨六郎就是如此。”她哂笑了一声,道:“所以我何必为了他兜圈子呢?反正也管不住他,不如杨七郎更听话些。”周鸣玉原本以为,以原之琼在拂云观面对杨符的那脉脉一眼,她应当是要借杨籍,再图谋杨符的。她既然已经是这样的女子了,又何妨谋夺一个杨符?但她居然真的是不打算要嫁给杨符的。也许之后她会像报复杨简一样,处处找杨符的不痛快,但她是真的不打算考虑他了。周鸣玉想了想,道:“可是郡主依旧没有解答我之前的疑问。杨简此去不可能一年多都不回来,郡主能有什么确实的法子,保证自己婚事可以顺利走完呢?”原之琼一时没有回答。她有些探究地打量着周鸣玉,问道:“你似乎很关注我和杨籍的婚事?”周鸣玉大大方方地直视她道:“郡主,我心里是希望你的婚事能成的。”原之琼微微偏过头,阳光照在她眼里,一股精明的光芒:“我虽然说过不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却实在想不明白。我成婚,对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周鸣玉道:“我说过,我接近郡主,答应郡主,是因为就目前而言,郡主与我所恨相同,可为盟友。”原之琼笑了笑。这话的确是她上次去云裳坊时,周鸣玉最后答应她的那句话。她以为周鸣玉是想攀附杨家,却不想,周鸣玉彼时道:“杨简封指挥使多年,为天家鹰犬,没少做杀人放火的恶事。他有大把仇家,而我只是其中之一。”她还解释了自己为什么要投王府所好:“世子殿下与杨简相识,曾有旧交,我是想找个机会,认识杨简。”这一番说辞,乍一听倒也是十分严谨。女子玩些风月计谋,算不得下作阴险,若杨简真的中招,那也只能怪他自己甘愿入局。

原之琼说不好自己有几分信,但是只凭周鸣玉,就是想翻云覆雨,也闹不出什么风浪。她只是觉得自己拿得住周鸣玉,所以无妨先暂时应了她,由着她张牙舞爪,看看能做成什么事来。原之琼点点头,道:“我进了杨家,你便多的是办法来到杨家,若是想做什么事,便有了无数机会。而杨简与杨家闹成那个样子,想借杨简进入杨家,是没办法了。”周鸣玉颔首道:“郡主聪慧,小小计策,倒是在郡主面前丢人现眼了。”原之琼问她道:“可你又是想借什么事,在杨简和杨家之间挑出嫌隙呢?”周鸣玉垂眼避过她好奇的目光,道:“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终究,不会祸及郡主的。”原之琼才不怕什么祸事。她饶有兴趣地点点头,等着看周鸣玉后面还能闹出什么风浪。她甚至想要火上浇油。“既然你我同舟,我也无妨多提醒姑娘一句。杨简和杨家如今闹得再不痛快,再有矛盾,真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绝对、肯定、必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原之琼身在天家,和这些高门子弟一起长大,太了解世家那些自私自利的本质。杨家所有人生活的意义只有一个杨字。只要是为了自己家,所有人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同样,只要是为了维护自己家,所有人都可以放下次要的矛盾。杨简生在杨家,就一辈子逃不开这个规则。杨符倒是叛逆,敢为了谢九娘和杨家公然翻脸,但如今仍旧是输到了底。他不能将杨家如何,反倒被杨家控制得死死的。杨简不会比杨符更豁得出去。即便他有心,杨家也不会允许这个官位最高的儿郎,为了一个女子断送家族的前程。周鸣玉闻言点头,道:“多谢郡主提醒,我都明白。”这些道理,她自小就明白了。她比谁都清楚这些规则在世家心目中潜移默化养成的重要性。周鸣玉表情十分淡然,落在原之琼眼里,只觉得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听了劝告仍旧一副不知悔改的倔强模样。她举起茶盏落在唇边,遮住了嘴角牵出的那一抹哂笑。也是啊。大家都总要全力入局,这出戏才能演得好看。她实在是太想看杨家人被人捉弄的模样了。总要有人,将他们这些,强作深情的无情之人的虚伪面皮,狠狠地扒下一层来。周鸣玉能不能做到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的确是期待起来了。原之琼默默将杯中茶饮了,伸手将放在一旁那个小木匣子取过来,问周鸣玉道:“送了什么东西来?”周鸣玉答道:“不好空手,恐惹人生疑。只是两个扇坠荷包,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郡主莫嫌弃。”原之琼打开小木匣的锁扣,看见里面齐齐整整摆着的物件。她拿到手里一看,扇坠小小巧巧的一个,绣着鲤鱼花样,里面还装了些普通的香料,重量正是趁手,便顺手挂了一个在手边的折扇上。至于荷包,她两只手分开一看,一个杨柳,普普通通,一个海棠,满目春光。原之琼将杨柳的那个放下了,只举着这个海棠的问周鸣玉道:“姑娘喜欢海棠?我瞧着上次那把扇子,也是海棠。”周鸣玉随口道:“绣坊的院子里有枝海棠,春日里开得好,我便拿来绣了。”原之琼意味深长道:“是吗?”周鸣玉本是在垂首喝茶,听见原之琼悠长的语气,这才抬起头来。两人静静地对望片刻,周鸣玉无奈般泄气一笑,道:“看来又让郡主看穿了。”原之琼也不恼她前面找借口,问道:“怎么说?”周鸣玉慢悠悠道:“杨简前头的那位未婚妻,谢惜,谢十一娘。有人告诉我,她喜欢海棠花。”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原之琼的神色。而后看见她在听见谢惜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慢慢冷下来。她的面色变得锋利了起来。周鸣玉敏锐地捕捉到了原之琼微弱的神色变化,故作无知地问道:“郡主与她相熟?”那一瞬间,屋内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院里的长风穿过敞开的窗户,吹拂过二人身体和衣角,居然带起了一点点微薄而要被人忽视掉的凉意。远处有乌鸦,恻恻地叫了两声。“自然相熟。”原之琼缓缓将手里的荷包放了下来,口中缓缓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的音调明显落了下来,带着微哑的低沉。周鸣玉眯了眯眼。她印象里,自己可从没有得罪过这位小郡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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