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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屏瞥他一眼,道:“休要再来劝我,考功名无非是为了做官,做官又有什么意思?每日早起点卯我便受不了,何况官场无常,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江家世代经商,鼎盛时有鸦飞不过的田宅,贼扛不动的金山,在富贾遍地的杭州也是有名的财主。如今虽然败落了,还够子孙数代不愁衣食。
江屏是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生性懒散,不愿去考功名。江父江母在世时都拿他无法,二老去世后,他益发无拘无束。
闲云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回到家里,江屏找出那只玉盘,将玉蟾放上去,果然契合。正高兴,只听咔嚓一声,玉蟾张开口,吐出一粒金丸,在盘子里滴溜溜地转。
江屏诧异极了,拿起那金丸闻了闻,异香扑鼻,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便当作香丸放在银盒里,随身带着。
次日徽州府的曾家派人送来一封大红请帖,原来江屏有个姑母嫁给了徽州府的曾举人,徽州府离杭州并不远,两家常有来往。姑母膝下有两男,长子比他大一岁,二月十五娶亲,请他去吃喜酒。
江屏写了回帖,拿一两银子打发曾家送帖子的人去了。数日后,带着闲云和一名老苍头,坐船前往徽州府。
夕阳透过窗纱,将衣架上的大红妆花吉服浸染得愈发艳丽,好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这身衣裳的主人名叫银娘,是南直隶徽州府吴秀才家的小女儿,年方十五,明日便要出嫁。
她母亲朱氏叮嘱道:“儿啊,你公公曾举人心地慈善,婆婆也是好相与的,他们膝下只有两男,二公子尚未定亲,没有七大八小的闲人杂事,你嫁过去务必要孝顺公婆,不可出言顶撞,背后咕哝也使不得。丈夫是你终身的依靠,无论如何,勿要与他合气……”
银娘低头绞着汗巾子,听母亲说完,抿了抿唇,小声问道:“娘,这附近可有人家刚死了女儿?”
朱氏蹙起眉头,奇怪地看着女儿,道:“大喜的日子,你怎么问起这话来?”
银娘目光闪烁,道:“我昨日在房中,隐隐约约听见丧乐,怕是哪家女儿死了,与我犯冲便不好了。”
朱氏道:“没有这回事,你别胡思乱想,早点歇息罢,明日有的忙呢。”
是我胡思乱想的错觉么?银娘心中疑惑,没再多说什么。
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素未蒙面的夫君是何模样?性子好不好?明晚便要和他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一想到这里,新嫁娘的心便砰砰直跳。
窗上摇晃的树影忽然变成一颗长发飘飘的脑袋,下面纤细的脖颈连着削肩膀,是个人上半身的形状,她又来了。
银娘揉了揉眼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分明不是错觉,吓得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口中喃喃念佛。
她开始唱歌,和昨晚一样,唱的是撒帐歌:“撒帐东,天官今日来赐福。百寿图中富贵家,一家老小享荣光。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嫦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撒帐北……”
她声音清冷,似有无限愁怨,唱的却是喜气洋洋的词,听起来十分古怪。
银娘猜她是鬼,听说有些出嫁前横死的女子会阴魂不散,化作厉鬼拉别的新嫁娘陪葬。银娘越想越怕,冷汗浸透了衣衫,终于听见一声鸡鸣,女鬼阴森可怖的歌声戛然而止,那片影子也从窗上消失了。
第二章血色洞房
“表哥,醒醒,大哥要去吴家迎亲了!”
江屏昨晚才到徽州,睡在曾二公子房里,五更天被他叫醒,困得睁不开眼,道:“那你去忙罢,让我再睡一会儿。”
“新人进门,你怎么能在房里睡觉呢?快跟我去看看罢,听说新嫂子是个大美人呢!”曾酌不由分说将他拉了起来。
丫鬟进来伺候两人梳洗,江屏蓬着头坐在床沿上打哈欠,比起他精致得近乎阴柔的五官,曾酌的脸则显得扁平黯淡,像一幅潦草完工的画。
丫鬟觑着丰姿韶秀的表少爷,都不觉脸红微笑。
两人收拾好了出来,曾酌陪他大哥去迎亲,江屏和曾举人夫妇坐在厅上说话。曾家请来的宾相坐在他对面,是个五十开外的黑瘦男子,头戴老人巾,身穿外郎袍,獐头鼠目,满口黄牙。
看得江屏心下嫌弃,想曾家怎么请这样不体面的人来做宾相,等会儿才子佳人入洞房,边上站着这厮,岂不大煞风景。
那宾相还向他笑道:“江少爷真是一表人才,不知哪家小姐好福气,做得府上的少奶奶。”
江夫人笑道:“屏儿眼界高得很,杭州多少人家说亲,他都看不上呢。”
江屏道:“姑母,并不是侄儿眼界高,实在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鹊桥仙原文及翻译》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