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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
第27章小狐狸胆如鼷鼠
又过一刻钟,房内传来一阵戛玉般的婴啼声,接着门打开,只见一位庚齿六十的老妇人,两眼成了一条缝,笑说:“母女平安。恭喜裴府君,粉月时刻喜得粉团团小千金,此千金千金难买也。”
母女平安,裴焱所有的担忧在顷刻之间泯焉荡焉,不胜情地眼眶一濡。
狐仙奶奶没如胡绥绥所愿,一口气生对儿女,胡绥绥只生了一位叫裴姝的小姑娘。
正如胡绥绥所想,裴姝确实是一位胆儿怯的姑娘,胆如鼷鼠,尚未蓄发前就怕生,蓄发之后仍旧是见生人必捂脸遁去,若无路可遁,则滚地不定,躲在柱后或窜入草丛内。
胡绥绥是狐狸,裴姝也是一只小狐狸,方生出来的时候她睡着睡着就变成了一只狐狸,睡着睡着又变成了人。
变成人也罢,偶尔冒一条尾巴,时不时长出一对尖耳,没有定数,牙口痒的时候,还会咬衣服和被褥。
裴焱恐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寝室,一步也不允许。
膝下喜得一位姑娘,裴焱上番时坐不住要去瞧上一眼,裴姝在肚皮里的时候乖,出了肚皮也乖,一岁半以前,吃饱了便睡,睡醒了从不嗷嗷聒耳,只睁着朦胧的眼,慢慢地看周遭,看见一件有趣的东西,就下死眼地盯,仿佛能盯出一朵花儿。
裴焱每回去看裴姝,她都在伏枕酣眠。
但有一回,裴焱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裴焱发现裴姝听见脚步声时,会渐渐开一只眼,用眼角瞧来者是谁,若来者不是胡绥绥,会继续装睡。而他独自去看裴姝时,裴姝会将自己蜷成一小团,面壁而眠,从不把脸露出来与他看。
裴焱把这件事情与胡绥绥说,胡绥绥听了,两下里疑惑:“或许是因为胆小?我生她那天,她还不乐意出来呢。”
“可没理由连我也怕,我可是她爹爹。”心事上眉梢,裴焱叹道,“这几日我抱她,她也是缩手缩脚的,怕我跌了她似的,不愿我抱,我逗她,她总是一脸平静地瞧着我,从不笑一声。”
转而一想到胡绥绥逗裴姝的时候,裴姝笑起来格格有声,眼梢弯弯,腮上的肉儿颤,反应有趣得紧,裴焱心里登时堵了一块石头,意颇怳然。
“裴裴想多了罢。”胡绥绥觉得裴姝面对自己时和面对裴焱时的反应没什么不同。
然而裴焱的担忧成了真,裴姝果真怕他。
其他姑娘两岁的时候都能利索地说完一句话,裴姝却没喊过爹爹一声,连眼神逢上裴焱都不敢,就更不敢与裴焱通一语,戒心十分强,只会含糊地叫胡绥绥阿娘,躲进胡绥绥怀里扯娇:
“阿娘,姝儿饿。”
“阿娘,姝儿困。”
“阿娘,姝儿渴。”
从裴姝小姑娘能记事起,裴焱就没抱过她了,许多时候只能远远地看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在院子里玩,玩累了就变成狐狸,钻进胡绥绥袖口里睡觉。
裴焱心恒怏怏又艳羡不已,撩开自己的袖子看。
明明他的袖子更宽大,睡觉应该更舒服才是,怎的这小姑娘如此冷漠,不肯与他亲近?
终不得解,而委屈深结在心,裴焱数四为此事在胡绥绥跟前喋喋:“为何姝儿不与我亲近?可是我做错的什么?”
胡绥绥也不知为何裴姝只与自己亲近,狐狸怕生,新生的狐狸只与爹娘亲近,其余人靠近一武的话,它们会惊而大哭,自己把自己的胆儿吓破。
胡绥绥想了许久,想到这儿,颜色顿异,忽然挣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言语:“难道姝儿不是裴裴的孩子?那姝儿是绥绥与何人生的呢……”
裴焱不禁变色:“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再生一个?”
“不生了……”胡绥绥自知说错了话,低头认错,“绥绥只要姝儿。”
裴焱有泼天的功名与钱财,那又有何用,自家的姑娘都不认他为爹爹,他头一回感到人生如此挫败。
裴姝三岁那年终于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了。
一日,胡绥绥与她玩起藏猫儿,逗得她格格发笑,水扑花儿的脸一颤一颤的。
待她嘴巴笑累了,胡绥绥嘴头轻轻询问:“姝儿为何怕爹爹?”
裴姝闻爹爹二字大惧,立马敛了笑容,眉头不禁皱起,放出一种欲说而不敢说的表情来。
胡绥绥莫名心疼,把她放在膝上,温柔地说:“姝儿莫怕。”
胡绥绥胸口给予了一丝温暖,裴姝眼里阁着的热泪截然而下,奶声奶气地说:“爹爹身上的味道,与姝儿和阿娘身上的味道不一样,陌生极了。”
胡绥绥哪儿会想到是这么个理由,抚她一颤一颤的后背,说:“你爹爹是人,阿娘是狐狸,味道自然不同,但他是姝儿的爹爹,不是坏人。”
《在彼淇厉》第3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