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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裴府走路上的人越少,声响几绝,只偶闻道上的房墙内传出狗吠声,一条街道窈杳深黑,似乎不能探到底。
风穿过树枝带动树叶,发出一阵怪声,风声与犬吠声,胡绥绥这下方才害怕,头上的碎毛如猬竖起,三步并作两步,加紧了步子走,途经一家还未关门卖盐之铺,记起鬼魂也怕盐,碰盐会现形,便去里头买一把来防身。
胡绥绥抓了一把问价,盐铺老板看了一眼她的手,说:“一两。”
“你么娘的哈,一把盐一两银子你讹谁呢。”抓着盐,胡绥绥却觉得自己是抓了一把金粉,连忙把盐放了回去,嘴里嘀嘀咕咕个不住,“用一两银子买盐防鬼,那鬼的脸皮够的上这一两银子吗?”
未嫁给裴焱之前,胡绥绥浑身上下没一分银子,吃的食物如彘食,就算跟了狐仙奶奶吃上了几顿好的,但也不知盐价几何,嫁给吃裴焱的,喝裴焱的,自然也不知盐价几何。
盐铺老板并未讹胡绥绥,这世间的盐价确实是如此昂贵,且都是被官府控着价,但胡绥绥不知道,一心心影人家老板讹她钱包。
老板听见胡绥绥是买盐防鬼,莫名被逗乐了,他拿出一条咸鱼,说:“用这个,洒了盐的干脯亦能防鬼,防完以后肚子饿了还能吃。”
咸鱼有自己前臂那么长,胡绥绥接过来放在鼻端下嗅了嗅,嗅到一股刺鼻的咸腥味道,她蹙着眉头,问:“真有用吗?价几何?”
胡绥绥衣着朴素,身上带着杂草,脚底混着泥土,老板猜她是穷苦人家的姑娘,应当方从田里回来的,心肠一热,声气怜悯地说:“世道不容易啊,姑娘是方耕种完回家吧?这鱼送你了,不值几个钱,拿去吧拿去吧,今日是中元节,姑娘家家的别出门瞎晃,快些回家。”
胡绥绥的一举一动裴焱都看在眼里,两块嘴皮子倒是锋利如刀,谁知胆子还是胆小如鼠,小到买盐来防鬼,说出去给人听只怕听者会笑掉大牙。
胡绥绥为方才自己口吐粗俗言语感到有一丝的愧疚,紧紧怀抱鱼干,对着老板连鞠三下躬表示歉意。
老板摆摆手,说:“无碍无碍,快回家吧。”
离开盐铺,胡绥绥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转过街角,更没了人影,鱼干在怀也不能缓解心中的害怕,她骛行鹭伏地走,口中边颤涩地念:“绥绥夫君是裴焱是也,三火之焱是也,莫来缠绥绥是也。绥绥手中有硬邦邦的咸鱼,打下去可疼可疼。”
裴焱嘴角勾起,他一向有戏弄胡绥绥的坏心思,两足贴地无声,几个箭步上去,与她保持九尺之距。这般跟着走了几步,他学寺里念经唱经的和尚,故意压低喉咙,逗逗落落吹一声口哨,说:“小娘子为何要出门,出门扰吾过节。”
不防头身后传来一道幽幽咽咽的声音,相杂凄凄的风声逼近耳朵里,胡绥绥汗毛分明,根根竖起,她已经吓傻了,立在原地再也迈不出步子。
“别过来别过来,绥绥夫君是大名鼎鼎的裴焱!”
裴焱腔子装的好,不类本声,爪声不拉气的,胡绥绥一点没听出来这声音是裴焱的声音,吓到满身发酸,闭起了双眼,拿起咸鱼作势往后乱挥,嘴里咿咿呀呀乱叫,全无半星姑娘家的雅态。
裴焱手疾眼快,咸鱼劈面挥来,他立马蹲下身子避开,味道发腥咸鱼是一点也没打到他。胡绥绥打了一个空,反手再挥几次。
咸鱼在头顶上疾如隼鹰挥舞,发出“嗖嗖”的声音,裴焱不起身了,蹲在胡绥绥脚边继续扮鬼,轻扯她及踝的裙摆,用低抑的声音反复诈她,说:“小娘子面团团,玉润花妍的甚是可爱可怜,不如撇了你那夫君,与吾回地府成婚。”
胡绥绥一面害怕,一面掌起脾气,眼睛仍闭着不睁,肚子里吸着一口气,回:“汝是淫鬼是也,我胡绥绥与裴裴婚事克谐,敢以邪说惑绥绥淫奔!!”
“慎勿太悲也。”缱绻虽深,但胡绥绥还没对自己说过一句心悦他的话,裴焱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问,“小娘子可是喜欢自家夫君?”
面色惨淡胡绥绥呜咽回道:“自是喜欢,不喜欢,难道喜欢你这只丧心无耻,天不盖地不载的淫鬼吗?你莫来迫淫我,若敢,我就、我就吞鱼自尽,到时候去阎王哪儿告你一状,让你永世不能投胎。”
胡绥绥太害怕了,胡乱骂完“淫鬼”,两股颤颤不能步,心瓣儿也颤颤不能跳动,然后就顿化成一只毛如白雪的狐狸。
见状如此,裴焱一手抓住咸鱼往袖子里塞,伸出一手接过从半空里掉落的小狐狸抱进怀里。
听到想听的话,他喜中有惭色,不再装腔子,抱着胡绥绥站起身,用回自己的声音,喊胡绥绥的名字:“绥绥。”
《在彼淇厉》第6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