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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愿望倒真实现了。天一擦黑她就得上床,睡眠不止十小时。没有考试论文,没有工作压力,整天吃吃睡睡、养尊处优。虽然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她却适应得很好。甚至连穿越者通常会有的伤感与想念,她也鲜少能体会。
这大概要归功于傅珺前世亲缘上的稀薄。前世时,她的母亲很早便去逝了,父亲不久后再婚。傅珺有了继母,很快又有了继妹、继弟。那个所谓的家成了别人的家,而她则是住在这所房子里的外人。
因此,考上大学后,傅珺便很少回家了,也不再用那个家里的钱。她申请了助学贷款,拼命打工赚钱,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幸运地成为了一名警察。
对傅珺而言,这是她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如果说,以前傅珺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离开那所冰冷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人。那么在工作之后,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梦想、也看到了希望。她那一直乏善可陈的人生,也终于有了几许鲜烈与明亮。
然而,这光亮很快便消失了。随着那粒穿透心脏的子弹,消失得一干二净。当意识渐渐抽离出身体时,在傅珺脑海中浮现的,是上小学报道的那天。
那天的天气真好啊!阳光像带着粉末子似地扑到人脸上来,校园里那棵古老的银杏树,满树的叶子都黄了,金灿灿的。即便此刻正躺在异国冰冷的大地上,傅珺仿佛也能嗅到彼时风里隐约的桂花香气。
在最后的黑暗来临之前,她才知道,她的人生原来并非只有灰暗与孤单,也有许多明亮温暖。只可惜,她放弃得太早,醒悟得却又太迟。
她带着淡淡的怅惘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便来到了这里,这个处于异时空的叫做大汉朝的时代。
这里的她也叫傅珺,是平南侯府三房嫡女,家住都城金陵。因不慎落水而感染风寒,昏迷了整整三天,所有人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却没想到,她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这件事当时非常轰动,连侯爷都被惊动了,特意跑来探望这个最小的孙女,临去时留下“宅心仁厚,必有福泽”八字,不知是对傅珺的评价,还是对她的期许。一时间,三房成为了府中焦点,好些人都以为,三房这是要起来了,三房也着实热闹了一阵子。
然而,有些事情却是注定不会改变的。
两个月后的今天,没有人会还记得那八个字,而三房也依旧是平南侯府不起眼的一个存在。身为三房庶子所出嫡女的傅珺,也依旧身份尴尬、才德不显。在平南侯府华美繁缛的迤俪画卷里,不过是最不显眼的一抹陪衬而已。
傅珺无声地叹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
微熹的晨光悄悄爬上了窗棂,透过轻红色卷草纹烟罗纱窗,筛过宫粉色绣了蜻蜓戏荷叶花样的薄绡帐子,透进了傅珺的眼前。那是一团模糊到失却了本来色彩的光晕。她在光晕中伸出手来,端详着这只圆滚滚、肥嘟嘟、四个小肉坑特别明显的手看了半天,再次叹了一口气。
第002章
傅珺今年五岁。确切地说,是五岁零九个月又二十一天。她的生辰在九月金秋。据说她出生那日,院子里的一盆洒金秋海棠突然开了花,色如胭脂,极是美丽。她的小名儿便也因此而来,叫做棠姐儿。
“棠姐儿可醒了么?”绡帐之外,蒋嬷嬷低缓的声音打断了傅珺的思绪。
“嗯。”傅珺轻轻应了一声。
蒋嬷嬷走到门前打起珠帘,唤了门外的丫鬟进来服侍,随后将绡帐分两边挂起。粉色的重帷被银莲帐钩束住,淡淡的晨光涌进了傅珺的眼帘,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傅珺的大丫鬟涉江走了进来。她约摸十三、四岁年纪,鹅蛋脸儿,眉目绢秀,穿一身素色夏布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她的身后,是青芜并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端着巾栉水盆等物。
涉江为傅珺的母亲王氏奶娘之女,一直在王氏身边调理着,在傅珺落水后才调了过来。原先服侍傅珺的奶娘以及丫头们,除蒋嬷嬷外,全都因落水一事而受了罚。而今这一批却是不久前新挑上来的。
蒋嬷嬷扶着傅珺坐在床边,涉江上前轻声道:“姑娘今儿醒得可真早。太太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婢子这就服侍您起来,梳洗罢了好早些过去。”
傅珺点点头。蒋嬷嬷便将一方干净的布巾掩在傅珺襟前,涉江挽了袖子,先试了试盆里的水温,方才拧了帕子帮傅珺净面,动作极是轻柔。
傅珺由着蒋嬷嬷与涉江帮她完成了所有洗漱工作,梳好了双丫髻,换好了衣裳,这才去正房王氏那里请安。
此刻,王氏正斜倚在宜清院正房窗边的凉榻上,看着小丫头们收拾东次间的桌椅书藉。
宜清院正房的格局颇为特别。明间与东、西次间全部打通,只以两架透雕竹纹的挂落飞罩相间,通透阔朗。王氏平素起坐皆在西次间,东次间则布置成了书房。若是傅庚在此,此时应是在书房端坐了。
王氏望着空落落的书案,视线有些飘忽,想到了傅庚,不知他独自在金陵如何了,身边乏不乏人服侍。一时又想到了自己,又联想到了女儿傅珺,手里的茶盏凉了也不曾察觉。
“太太,茶凉了,婢子给您换一盏。”侍立一旁的怀素轻声地道。
王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一面将茶向桌上一放。茶盏磕在桌上,发出“托”的一声响,几滴水珠溅出来,王氏只觉得指尖微凉。
怀素忙上前两步,拿了绢子替王氏擦手,又暗向东次间的兰泽看了一眼。兰泽瞧见点了点头,带着小丫头们无声地退了出去。
“太太可是有什么心事?”怀素觑着王氏的面色,轻声问道。
王氏的面色有些郁郁,语气却是略显急促,压低了声音道:“查了这么久都没个头绪,我这心里跟着了火似的,偏这天儿又热,我真是……”说到这里便顿住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怀素便劝王氏:“那件事爷说要亲自去查,必能查个水落石出的。爷是什么样的人,太太还不清楚么?那是天底下最最聪明能干的,太太只静心等着便是,若急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呢?”
王氏便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急不得,也知这事并不好查。那日府里来的人太多,我们也暗地里查了好些日子,竟是无从查起。你不知道,那天棠姐儿湿淋淋地被人抱回来,小脸儿白得跟一张纸似的,我那心里就跟刀割的一样,恨不能我替了她去。”说到这里,王氏的眼圈儿已是红了,掏了帕子出来按住眼角。
一旁的怀素也是红了眼眶。
那天发生的事,今天想来还让人后怕。在傅珺昏迷的那三天里,王氏不吃不睡,守在傅珺身边一步不离。待傅珺终于醒了过来,王氏却也去了半条命,狠狠病了一场,将养了大半个月才好些。
“太太莫想前事了,”怀素拿了帕子印印眼角,上前替王氏重新倒了碗茶,柔声道:“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连侯爷都说姑娘‘宅心仁厚,必有福泽’呢,太太且放宽心。”
《庶庶得正作者其他作品》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