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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又想起晴雯身世,这般伶俐能干的姑娘,偏生父母皆无,只好同这样一双表哥嫂来往,竟如同溺水之人攀住水中一根浮木一般,不觉又暗暗为她叹息。
“既是如此,也只能多方查访,盼能觅得甚么线索,早日为她洗清冤屈了。”平哥儿道,一抬头忽然看见灯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奇道,“为何发笑?”
灯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吃吃笑着说道:“我看小哥你的心思,只怕是一心盼着我家妹子被贾家撵出府来,你好占她便宜,娶她为妻,是也不是?我家妹子你是见过的,她生得不凡,自然主意也大,挑夫婿必然要挑那顶顶好的。若是平小哥你将来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果真成了那有品级的御厨,来聘她当正头娘子,她必然也是肯的。”
她这般说,却是正话反说,暗指平哥儿配不上晴雯的意思了。平哥儿先前经来顺一番告诫,早知世人衡量贵贱高低之尺度,虽听了心中不舒服,却也已是心平气和,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暗自生气,岂料偏被那梅姨听见了。
梅姨冷着一张脸,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指着灯姑娘的鼻子骂道:“我们当不当御厨,不与你这轻浮人相干。既是你们自家妹子,你胡言乱语随便编排她也就罢了,只别打错了如意算盘,仗着生得有几分姿色,就痴心妄想着到处挑挑拣拣,指着我家哥儿会接手人家拣剩了的东西!”
一面说,一面就要拉平哥儿离开。
平哥儿原本觉得,是灯姑娘出言无状,既编排了晴雯,又贬低了他,谁知梅姨竟冲出来说了这么一大段难听的话,他此时心中反觉得甚对吴贵和晴雯不住,口中致歉,连连作揖,却被梅姨一阵拉扯,拖到东厢房。
房门一关,里外便成两个世界。
平哥儿尚未开口说甚么,梅姨却一脸哀伤,叹道:“都是我不好,竟连累哥儿受这般屈辱。原本以哥儿的身份,甚么绝色女子配不上。如今却是甚么也没有了。”
平哥儿自小便知自己身份特殊,从小也曾锦衣玉食,受尽呵护,虽然少年时变故陡生,吃穿用度等境况不复如初,却已早养成了个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性格,实在是高不成、低不就、尴尬之至。
所幸他养在江南名厨世家里。因自幼生性聪明,闹着缠着,倒也学到了不少手艺。学手艺之初只当顽意,权当派遣之用打发岁月罢了,想不到起了变故之后,却要以此谋生。真真命运无常,徒留唏嘘。
“梅姨,你千万莫要这么说。你养我一场,我岂有怨你的。何况你们要我小时学的那些规矩、经济文章、那些大道理,我一概不喜。若果真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倒比不上如今凭手艺谋生,更觉自在。”平哥儿道。
他初到京城之时,因为心高气傲,言语无状,闹了不少笑话,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被生活磨砺,才渐渐学会与人相处,看着倒比先前通情达理了许多。
谁知他说了这话之后,梅姨呜咽得越发厉害了,一味自责,连声说都是自己的过失。
梅姨待平哥儿甚好。此时她这般难过,平哥儿只得耐着性子,好生劝慰。
这天夜里,他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先想起自己身世,堪称阴差阳错,一波三折,慕高跌重,徒呼奈何;继而又想起晴雯遭遇,竟不知哪个她才是最真实的,是慷慨爽利、乐善好施赠银的她,还是不知父母、委委屈屈拉着表哥嫂过活的她,还是传说里一心想当贵人妾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她?
转念又一想:身为女子,自当勇争上游。就算向往富贵,其实也不能算有甚么大错。她又不曾和甚么人海誓山盟,或者签下婚约,如何不能择那富贵之人作嫁了?难道竟要嫁给乞丐地痞之流,才算品行高洁吗?
想到此处,心下已是释然,暗道:如今我已落魄至此,自是不能同那甚么宝二爷、通判傅家相争。等到我果真当上御厨时,只怕已是头发花白,她如何等得起?她那样的人,又怎能舍得看着她过苦日子?便是有缘无分,却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他心念通达,随即沉沉睡去。只于梦中留了那么万中存一的妄念,梦到东平郡王的饕餮盛宴上,他力压群雄,得了头名,几道菜肴送到御前,便是皇上也颇赞赏,龙心大悦之下,赏了他当尚膳正,正是正四品的官职。
圣上又要为他封家眷为诰命,他一时忘情,说了晴雯的名字。于是朝廷赐婚,势不可阻,洞房花烛夜,佳人如玉,脉脉含情,正是如花美眷,十全十美。
正笑得欢畅间,不觉醒来,看到天光微亮,方知不过一梦,忙起身洗漱,整顿衣裳,和吴贵又去酒楼做事。
《红楼晴雯重生记司晨客》第14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