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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无尘上前两步,撩袍便叩,行大礼于她脚下,口中低道:“陛下。”
英欢看他一身简袍,又见曾参商面色不豫,心中略明,着他平身,又道:“无碍。”
自阑仓山大营一别至今,时近一年矣。
纵是从前有狄风之死为阂,然君臣十余年相得之情亦难轻祛,斯仇已报,此时再见,二人心中均是感触颇多。
沈无尘起身,抬眼看过来,容色有动,哑声道:“……这一年多来,陛下统军于外,实是受苦了。”
英欢淡笑,道:“你于遂阳视朝治事,何曾容易?此次将你从遂阳千里诏来燕平,亦是为难你了。”
沈无尘低头,“陛下何出此言……国事民生在前,臣便是鞠躬尽瘁,亦是份所应当。”
英欢指座与他二人,待他坐下后,才道:“四国之疆未分行路,朝政旧臣未定班制,朕一人于燕平实是事多难断,才要你来相商协理。”
他稳稳一落袍,开口直道:“臣一路而来已然想过诸事,陛下可先听臣之见,而后再断。”见英欢点头,他才略一扬眉,接道:“南岵中宛二国分路可依邰涗之例,升二国都城为大府,遣重臣知之。邺齐国中诸道不变,仍留旧称,治事当以旧臣为先,由是方可速安民心。至于朝事班制,臣以为眼下当分东西两班,遂阳与燕平各领政务,南岵中宛所占之疆亦分东西,由两面朝班所辖。待天下初稳,再议移都之事,新都建宫亦须二三年,待移都之后再诏遂阳、燕平两班朝制众臣于新都,合班治事。由是,时不紧逼,而两面朝臣亦有能融之机,陛下以为如何?”
英欢唇扬噙笑,微一点头,看了一眼曾参商,才对他道:“你同她倒是所想甚同。先前朕咨她意,她也说朝制当暂分两班。”
沈无尘一怔,搁在膝上的手不由轻握,偏头看向曾参商,口中低低应了一声,并无多言。
“你二人所言在理,”英欢又道,声音轻轻,“然虽分东西各制,燕平这边亦当留有邰涗文武之僚,朕已决计让曾参商留在燕平,不日便除枢密都承旨。”
曾参商脸色淡然,抿唇不语。
沈无尘眸光却迫,一时未及反应,料想遂阳朝中,枢府重臣哪一个不是资历颇老之人……半晌才陡然一惊,急急道:“陛下,曾参商年纪尚轻,而枢密都承旨一职须旨枢密使副,任重非常,还望……”
“朕意已定,”英欢打断他,眼里了然之色尽现,“曾参商这一年多来于军中颇有建树,随军出战、监军之纪、北上奉旨受北戬降书、南下伴驾平邺齐之乱,邰涗大军中上将下兵无人不敬,由她来任枢密都承旨,有何不妥?”
沈无尘心僵难言,半晌一低头,默然应了。
……才知先前内城之中,她何故对他一副不冷不热之态。
她于沙场拼将血功无数,才得今日青云直上之机,枢府高位,谁人不窥,而她能以这般年纪便得如此建业,又怎会随手而弃。
只要他二人同朝为臣,那便无论如何也没法姻结百年……
他闭了闭眼,眉头紧锁,明知自己同她一样,位尊高位无法抛,却仍不舍心底一方绵情。
英欢未辨他面上不豫之色,只是蹙眉,轻轻一挪身子,对他又道:“燕平中事,还有些……朕要同你细说。”
她斜眸淡瞥曾参商一眼,曾参商立时会意,起身告安,便先退了出去。
沈无尘心神回转,不解何事能让她连曾参商都要屏退,不禁定神,低声道:“陛下请说。”
英欢坐着,脸上全无方才浅悦之色,只是苍淡得紧,半晌,待殿外脚步声全无,才轻启红唇,道:“你可知,朕这一位是如何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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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木桶寒冰均已作水,热意点点又起。
外面日头斜了不少,帘布亦干,缝隙中烫气滚进,有碎茫溅至殿砖之上。
沈无尘身子却是一阵阵凉下去,心底生寒,眼望英欢,直待她字音久落,口中都道不出一言。
虽知朝报简言之下事出定繁,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场定疆夺位之后,竟是此等骇人之计,那般……
摄心之情。
英欢眉间轻舒,靠上身后软垫,静望着他,不再开口。
沈无尘低头半天,才艰难开口:“此等宫闱秘事,陛下为何道与臣听?”
她垂睫一瞬,淡一牵唇,复又看向他,“他寝疾未醒时,邺齐朝中旧臣不少都拒不出仕,连谢明远都不受封赏。可自他病醒以来,古钦等人闻之先后出仕复官,谢明远亦受殿前都指挥使一职。”
他眉一紧,心底忽明。
她与那人,爱恋纠葛数年不止,到头来其情也浓,其恨也深,这一番平数国定尊位,其后逆滔滚滚令心惊,步步之计令目瞠……
《欢天喜帝讲的什么》第30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