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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喜嘴角僵了半晌,行进间抬手将身上龙袍前襟扯了扯,忽而回头对那宫人道:“你去嘉宁殿找王如海,传朕的口谕,叫他带上起居注来宣辰殿候驾。”
那宫人止了步子,嘴唇动动,小声道:“陛下忘了,起居注现下已不归王公公管了……”
贺喜冷眼瞥过去,“朕怎会不知?逞你话多!且去办好吩咐你的事,旁的莫问!”
冷汗沾满袍背,宫人忙不迭地点头遵旨,看着贺喜转身大步而去,这才退了,往嘉宁殿那边去了。
贺喜脚下生风,胸中腾火,人似弦弓在张,冷眸冷面一身煞气,飞快地朝宣辰殿那边行去。
宣辰殿那边早闻得圣驾将至,殿门外六个宫女早早就候着,远远看见贺喜疾步而来,忙上前躬身见驾,“陛下圣安。”
贺喜一步未留,直直前行上阶,口中冷声道:“李杜二位太医何在?”
“俱在外殿候陛下圣驾。”宫女敬道。
贺喜攥攥拳,“你们都在外面候着,未闻诏传,不得入内!”说罢,大步而上,过槛入殿,而后自己扬手一把将殿门摔上,震响惊心。
“陛下。”
“陛下。”
李杜二人见他入内,忙来行礼,又见他面色甚是不善,连摔殿门,不由低声道:“还请陛下体念皇后体虚、经不得这般嚣响,莫要……”
贺喜目光如剑,将二人猛利地划过,而后打断道:“皇后有孕,此事确定无疑?”
李杜皆是点头而道:“此等大事,臣等怎敢欺君,皇后已有身孕近三月,只是今日才知……”
“出去。”贺喜转身,冷语吩咐道,目光穿过曲廊,朝内殿望去。
李杜二人相视一番,虽是不知贺喜因何而怒,去也不敢不遵,诺诺而退,出去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殿门掩上。
贺喜负手朝内殿走去,撩帘而入,里面几个宫女俱是不敢抬眼看他,声音细若蚊吟,“陛下。”
床塌边的碧丝青纱帐微动一下,卧在里面的英俪芹听见声音,想要起身,却被在旁侍候的宫女挡了下来,“太医说了,皇后需得卧榻休养……”
贺喜认出说话那人是英俪芹自邰涗带来的陪嫁宫女,满腔怒火不由更旺,冷眼将其余几人遣退后,兀自走上前去,立在榻边,沉声道:“撤帐。”
小宫女执拗不已,“陛下……”
贺喜眸火烧至她面上,阻了她下面要劝的话,自己抬手,猛地将那纱帐一把撩开,狠狠向下一扯,床塌之上承尘晃动一下,青纱柔柔而碎,落在地上,逶迤成团。
英俪芹半枕酥锦,一张脸苍白无色,指掐掌心,望着贺喜,眼中泪光盈盈,“陛下,臣妾……”
贺喜望着她,良久不发一言,目光却是越来越寒,手撩动袍摆,缓缓坐于榻边,大掌撑在软褥之上,“说。”
一字似箭,穿心而过。
英俪芹身子轻颤,眼睫一落,便有泪珠滚下来,“陛下……”
贺喜声音更沉,“不愿自己说?”伸手抚过她身上的红棉锦被,其上金凤展祥,如血在泣,“英家女子,果然胆色冲天,只是你比她还要差一些。”
英俪芹唇上血色全无,抿紧了唇,头偏至一边,怎么都不说话。
贺喜身子向前微倾,蓦地抬手捏过她的下巴,“说!”
英俪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泪越涌越多,滚滚而落,全都滑至他的手背上,终是敌不过他掌间重力,高声泣道:“你杀了我罢!”
声音嘶利,一句话响彻内殿。
小宫女在旁听得心惊,见状竟也跟着低泣出声,朝贺喜重重跪下,“陛下,皇后她身子不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英俪芹费力撑坐起身,去推贺喜,人已哭得不能自禁,“你杀了我,你干脆就杀了我罢,莫要连累旁人……”
贺喜松手,眼中冰气渗人,“杀你容易,但朕若杀了你,邺齐同邰涗之间又将成何局面?”他将手背上的湿泪在被面上蹭去,再开口时怒气更大,“朕再问你一次,你说是不说?”
英俪芹嘴唇已破,死攥着被角,一字不发,满面苍容,以往鲜丽之貌全然不见。
外面恰时响起王如海的叩殿之声,“陛下,小臣将起居注带来了……”
“进来!”贺喜话中透怒,眼仍是盯着英俪芹不移。
王如海捧了册卷进来,面上亦是沉肃有加,待入得内殿,看见里间情境,心中顿时明了七八分。
他自贺喜尚是皇子时便一直近身侍候,现如今总领大内事务,这么多年来宫中再无人能比他更了解贺喜的性子,贺喜每日起居临幸引见诸事,他皆是事无巨细亲躬而为,大小之事,从无一事能瞒得过他。
册后至今九月有余,贺喜只在邰涗皇帝陛下大婚那一夜来过宣辰殿一次,而且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并未留宿,自那之后的七个月以来更是从来不近宣辰殿一带,今日突闻皇后有孕,旁人心不起疑,他却是着实被撼!
《欢天喜帝 行烟烟百度》第16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