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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闻声转头,朝这边看过来,长眉横飞似剑,两片嘴唇薄如刃,半晌一低眸,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却未发一言。
虽是静而无动,可那气势却极迫人,仿若冬山峭崖悬冰,冷而利戾,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被那目光搅得心寒,待看清那男子的脸时,不由又惊怔住。
分明是一张俊脸,那左眼瞳色深褐发亮,摄人心神,此般容貌世间罕见,可右眼处却有黑布系挡着,想来应是受伤以致独眸——
不禁扼腕。
男子看他半天,忽而撩袍起身,薄唇轻弯,迈步行来,冲他身后那人道:“怎的这般无礼。”
那人眨眼,咧了咧嘴,上前来向少年一揖到底,轻声笑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望狄公子莫要怪罪。”然后一挑眉,脸上笑容更大,“在下姓沈,双名知书,此次因故来遂阳办差,奉家父之命,来这西苑中替他访位旧友。”
狄念横弓而挎,见他态度彬彬,脸上神色不禁和缓了些,“是我无礼在先。”随即侧眸,望向玄袍男子,这才又看见他腰间挂了两把剑,一把剑鞘湛然生寒,显是剑中极品,另一把苍色尤重,无纹却迫,不由又一下愣住。
这西苑何许地也,内外诸卫何曾允过身携利器之人入苑!
先前听那沈姓少年道他二人是经由守卫之意入得这苑中来的,本已是心奇难耐,此时见这昂藏男子气宇不凡,更是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头……
男子见他目光怔迟,不由一敞袖,墨眉斜扬,微微一笑,冲他道:“我姓何,单名一个独字。”
沈知书望了二人一眼,笑着伸手去摸狄念肩后长弓,指过鸦青弓渊,轻轻摩挲了一阵儿,道:“好弓。”再一看弝上垫皮,不禁眯眼,“此弓……应是前朝御赐之物,你是如何得来的?”
狄念小愣,看他年纪轻轻,与自己相差无几,竟能一眼辨出这弓的来处,心中不禁惶惶,思虑半晌才道:“这弓是我娘给我的。”
沈知书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笑着又问道:“敢问令堂何人?”
狄念侧身去牵马,手不由自主地将弓握得紧了些,低声道:“我娘是……”语中微带迟疑,顿在那里,不再说下去。
沈知书静等半天,正要张口再问,却被何独自一旁止住,不由撇眸,将这苑中诸景打量一番,笑道:“西苑果真好景致,久闻此地素为天下人所敬,而今一看,名实归矣。”
狄念挽缰,“二位公子可是头一回来遂阳?”
沈知书指指身旁之人,笑嘻嘻道:“他是头一回来,我本就是在遂阳出生的,后来因家父官调逐州,才举家搬去京中的。”
狄念听见他果真出身官宦重宅,不由敛眉,低头道:“二位公子慢行,容我先走一步。”说罢,纵身上马,一扬鞭,踢马往西苑后山行去。
沈知书笑着远应一声,回头看了何独一眼,眉挑眸深,脸上笑意也消了些。
何独左眸中闪过一抹黯光,右手轻拨腰间冷剑,低声道:“先去拜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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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柏参差,绿树成荫。
不远处便是宽宽马道,独林间这一片幽地掩在重重高木之后,若不细瞧,断看不清其后那八角青石之陵。
青石硬削,其上三字沙滑石碎,一派苍漠。
湛天灿阳在上,长草黄土在下,风过叶动,人心且颤。
沈知书起身,一抖袍间膝头沾尘,脸上先前嘻笑之色已消,又定定看了会儿墓下那瓶酒,才转身,见何独正倚在远处内祠门柱旁,便快步走了过去。
何独闻声回头,眉斜扬,也不多言,便出了内祠,返身出林,沿马道朝西苑后山行去。
沈知书步子却稍顿,偏头看了眼内祠深处,贡案之上甚是清冷,唯有那把苍色铁剑散着暗光,不由微一皱眉,再去看他腰间,就见二剑之中少了一把。
何独在前走着,身周嫩叶缓落,带起春香阵阵,良久后突然道:“他虽非武国公血脉,可看其骑射之姿,竟也未堕狄姓之名。”
沈知书见他所向正是后山之外,不由快走两步,急急道:“殿下此来遂阳,为代上恭晤北戬尊使,既已来此拜过武国公之墓,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何独侧眸,盯住他,似笑非笑道:“沈知书,你的胆色还不及你妹妹一分。”
沈知书闻言,脸色一下变得涨红,“我……”犹是少年郎,到底经不起这等激辞,不由悻悻道:“但听殿下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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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道尽头是上山小径,弯过半山便能看见其下青烟袅袅,砖瓦石墙圈了个小院,看起来极是简朴。
此处离墓祠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想来平日里也是为了守陵方便,才在此不甚方便交达之处置屋居下的。
《欢天喜帝 行烟烟百度》第32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