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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安突然抬起头来:“农村人观念比较落后,在子嗣的问题上有偏执,你能够理解吗?”
尽管早已猜出故事的走向,她还是为照片上的温柔少妇感到惋惜,默默地抿紧双唇,以无声的行动表达态度。
“我让太太放弃了生育的打算,在阿任三岁的时候带他回家,说是远方亲戚过继的孩子,就当成亲生的一样养活。”
张永安似是陷入了回忆中,眼神有片刻失焦,随即苦笑道:“阿任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却相当调皮。我太太花了很多时间教导他,每次都能看出孩子的长进,我很感激。”
“我听张任说过,您很少回家。”
见面次数少,当然次次都能看出不一样的变化,一个“感激”就想抵消做父亲的责任?简直讽刺。
张永安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反驳她的说法,而是尽量克制情绪:“厂子越办越大,组建集团公司筹备上市,我作为实际控制人,必须对个人财产做出处理……”
周唯怡忍无可忍:“所谓的‘处理’,就是离婚吧?”
民营企业上市时,除了关注业绩、经营方向和发展策略,还必须考察股东的婚姻状况。
一旦离婚导致股权分割,不仅会产生巨额的“分手费”,还会引发市场的剧烈波动,对公司的未来发展方向和控股模式产生影响。
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高管在公司上市前离婚或签署财产协议,避免日后引发更大的麻烦。
夫妻俩聚少离多,张永安选择离婚并不意外,只可怜那个为了家庭付出一切的女人,到头来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办公室里陷入漫长的沉默,讲述者和倾听者都心事重重,就像乌云笼罩头顶,闷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同意,”张永安率先鼓起勇气,抹了把脸继续道,“她说儿子要高考了,是一辈子的大事,这个时候家不能散。”
夫为妻纲的世俗伦理,敌不过近乎本能的母性,无论有没有血脉联系。
周唯怡鼻腔酸涩,仿佛能够想象女人据理力争的模样——婚姻的失败并未压垮她,只因有更加重要的意义值得守护。
可惜,与强大的资本机器相比,这样的反抗太软弱、太无力。
张永安也红了眼睛:“券商逼得急,我也以为她和其他女人一样,只是拖延时间好多弄点钱。”
“……所以你就告诉她了?”
“IPO申请已经提交,资产也全都抵押了出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无法照顾她的承受能力,不得不说出实情:阿任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和外面的女人生的。”
周唯怡彻底绝望:“你这是逼她去死!”
捂住脸,张永安声音哽咽:“我真的,真的没有想到……我其实是为她准备了一笔钱的。”
他抬起头,视线中有闪烁不定的光芒,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某种原谅。
周唯怡眉头紧锁,默默地摇摇头,拒绝表示同情:无论见过多少投资界的龌蹉事,她都摆脱不了纯粹生理性的不适。
张永安咬牙说出最后的结局:“手续办完、公司也成功上市,阿任高考结束的那天,她把孩子交给我,转身就在厂区里跳楼自杀了。”
喉间泛起阵阵苦涩,如同黄连汤在胃里翻滚,五脏六腑都偏离原来的位置;身体里冒出深沉的无力感,对人性的绝望,几乎压断最后的神经。
周唯怡强令自己闭上眼睛,直到呼吸彻底平静,才藉由追问转移注意力:“张任就是从那时起不正常的?”
“偏执型认知障碍,一开始拒绝接受母亲自杀的事实,后来则根本不相信我的解释。时至今日,这孩子还把一切维护成他妈妈在的时候的样子,家具陈设没有半点改变。”
回想起那间温馨的小屋,周唯怡自以为能够理解张任的做法。
见她半天不说话,张永安反问:“你现在还相信阿任没病吗?”
“张任的问题在于选择性记忆,而这种情况显然是有原因的,不等于精神疾病。”
周唯怡顿了顿,诚恳地说出心中所想:“我认为,就算真的有病,他也是值得被爱的。”
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的路上,她的心像湖水一样平静,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比确定自己的选择。
董秘守在走廊里,礼貌地点了点头,躬身打开会客室的大门。
宽敞的大沙发上,张任保持着仰头睡觉的姿势,神态安详而宁静,像个不识人间愁苦的孩子,未曾经历过任何苦难折磨。
周唯怡悄悄偎在他肩头,卸下满身的沉重。
“谈完了?”男人的声音慵懒,有种睡醒后独特的韵味。
她并不好奇对方的知情,反倒调侃:“你怎么没冲进去?”
《与土豪交朋友的正确姿势 塞布尔 阅读》第14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