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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未曾不熟知她这种表情,当日初见,她便是这般笑容浓酽,而心神清淡,如喧嚣市井的老树,任寒来暑往,世事纷繁。
他甚至可以极其诡异地感应,当她遭遇舍弃,面对燕王,也该是这般颜容明亮,宠辱不惊的。
便陡然想起很多事。很多个入他胸怀的刹那,这个女子或温婉或生动的言笑举止,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而今,她只由淡而浓地笑起来,明眸皓齿若不经心地问他,“那相公如何答呢?”
相公如何答呢。或许不是她不经心,她只是习惯于不在意。
因为对有情的太过眷恋欢喜,所以对无情的,都不去耗心在意。
叶修心生怜惜,却只是负手笑望着她,淡声道,“墨瞳儿,以为呢?”
沈墨瞳道,“爱是件最温暖欢喜的事,安然幸福,相厮守,相愉悦,于贫寒中不觉其苦,于富贵中更觉其甜,生息繁衍,岁月静好,而不是致命危险,于进退维谷生死两难中去考验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若爱如此艰难,那谁还会去爱,谁,还能被爱。”
叶修突然没说话。沈墨瞳道,“爱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它最基本的根源在于,这个人值得爱。所以它是造福的,而不是惹祸的。人皆趋利而避害,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污秽丑恶,人皆躲避。相公所说的偏狭,是占有,黑灵所说的伪善,是舍弃。情有冷暖,占有舍弃本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非常态的占有便是罪孽,非常态的舍弃却只是无奈。”沈墨瞳至此淡淡一笑,对叶修道,“世间男子,面对家国天下,遭遇身败名裂,若爱只成罪,那便不如不爱。相公于相守时对我的宠幸恩爱,便已经十分慷慨,事有无奈,墨瞳儿,愿听凭相公处置。”
叶修静静地望着她。她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献祭出去,无伤无怨。便仿似所有情浓的日子如记忆中的云烟散去,她入境如此自然深远,出境如此轻易简单。
既不忧伤,也不求怜,既无怒,也无辗转。她这是太过顿悟随缘,还是根本不曾,将心付与呢?
沈墨瞳低眉敛首,笑意清浅地绕回到主题上,“为黑灵所占有,是小蝶没福气,而为相公所舍弃,是墨瞳儿没福气。这便是区别,没有哪一种更深情,哪一个最深刻。”
叶修便笑了,他伸手将沈墨瞳拢过来,在她耳边笑骂道,“你该打,敢跟相公说这种话。”
沈墨瞳不知何故,眼眶有些酸湿。
叶修抱着她,轻声道,“我让承影回话,说,君伤未愈,待休养无恙后,叶某夫妇,愿敞门任君取命。”
沈墨瞳忽而颤抖。
他说叶某夫妇,任君取命。表明自己共死之意,不但深情深刻云云高下立见不言而喻,还嘲弄黑灵苟活至此,却自诩多情。
叶修这话不惟锋锐,而且还一刀见血,十分恶毒。
叶修抚着她的发柔声道,“生死祸殃,墨瞳儿尚不惧,我又有何贪恋这残生半死?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若连墨瞳儿都护不住,要那所谓声名基业,做什么呢?”
沈墨瞳突然,便有些悲怆。
叶修道,“我与黑灵,也算相知一场,因其曾相知,所以愈加相憎恶。我自知他心有魔障,此番为的不是作恶,而是想赢我,或是证明是我错。故而此番罪首是我,受牵害的是墨瞳儿,墨瞳儿说爱是造福的,不该惹祸,那墨瞳儿是不是嫌弃为夫的是祸水,要把为夫的舍弃?”
他这么快,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沈墨瞳凑近前环住他的腰,唤道,“相公……”
叶修不为所动,“墨瞳儿要听凭我的处置,是什么意思?”
沈墨瞳垂首贴在他的胸口,不说话。但这个示弱的动作,也让叶修不打算追究了,他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地叹息,“墨瞳儿涉水红尘过,却滴水不沾衣。我当初爱慕是你这个样子,如今却怎么要责怪呢?”
沈墨瞳一时无话,良久哽咽着低声告罪,“相公责怪的对,墨瞳儿……知罪了。”
叶修一莞尔,“墨瞳儿情势利害看得清楚明白,为夫的很喜欢。”他捧起沈墨瞳的脸,盯着她的眼,柔声道,“墨瞳儿若有罪,罪在洒脱。但是未锁其心,随遇而欢却最是难得。一个人洞悉人情利害,肯裸出心俯□去爱,就该随时准备仰起头带着笑离开,墨瞳儿,”叶修俯□,轻轻地将其红唇吻住,与她耳语道,“我爱慕你的洒脱,悦慕你的难得。”
吻虽轻,但是柔情深重。叶修别过她耳鬓的碎发笑语道,“今天小悄找我,要我把暗器教给你,墨瞳儿,当真很想学吗?”
虽是刚刚柔深情重,但沈墨瞳一下子捕捉到这话里玄机,一时没有言语。
《袖手姻缘txt》第9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