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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放慢动作一针一针地示范,讲解道,“你看,这针脚的疏密,就在于你手下的力度和节奏,你把握好第一针,其余便皆有规律可循,这其中最细微的体会不是在眼睛上,而在两手上。右手运针,把握的是力度,左手大拇指的指甲,掌控的则是距离。一切事,不忌讳慢,最忌讳的是战战兢兢断断续续,你看,越是快,越是流畅,便越能把握住第一针的感觉,便也越是整齐不出错。”
叶修将手里的针线交给沈墨瞳,清俊的脸在阳光下,笑得便越发温柔和煦,他说,“墨瞳儿不要心急,学东西除了勤勉,还要悟性。我年少时,洛二不羁,师父邋遢,我向一位年迈的老婆婆学针线,为他们缝制冬衣。不出三个月,我的针线便快而细密,借着微弱的月光也绝不会出错,那做了一辈子针线的老婆婆,不如我远了。”
两个人于是笑得明灿,叶修抚着沈墨瞳刚被扎过的手指,柔声道,“针也是利器,难免伤手之患,一开始扎几下都难免的,我的墨瞳儿天资聪敏,经一路练习,待到了问心阁,便也差不多了。”
叶修抚着抚着,两个人的手指便交缠在了一起,沈墨瞳笑着,敛首垂眸,欲语还休。叶修道,“墨瞳儿想什么。”
沈墨瞳头低得更深,眼角却瞟向叶修腰间系的荷包,咬唇道,“我针线做的丑,让相公见笑了。”
叶修顿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道,“无论做的有多丑,只要是墨瞳儿做的,为夫的都穿戴,都喜欢。”
沈墨瞳的脸微微红了。她成婚仓促,嫁妆都是匆匆备下的,女子针线的东西,都是燕王妃令人赶制的,沈墨瞳循着母亲留下的记忆,跌跌撞撞唯独绣了个荷包。不可否认,她白天黑夜绣这个东西,虽是粗糙简陋,但是一针一线,都带着内心某种难言的情愫,仿佛看到很久以前的旧时光,母亲带着甜美的微笑,在洒满阳光的午后,为她,为爹爹,缝衣裳,绣荷包。
她也要嫁人。那个人久负盛名,却不久于世。她当时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爱,在旧情人的府上,以过客的身份绣自己寒酸的嫁妆,她近乎无望的甜蜜与憧憬,不过徒增现实的凄凉与悲伤。
不想叶修慧眼识珠,就戴上了这个荷包。关键是他戴上也就罢了,偏他自己还是个做针线的行家。
见沈墨瞳的脸越发红,叶修靠近前,咬着沈墨瞳的耳朵道,“墨瞳儿不喜欢做针线没关系,为夫的,给你做。”
他微热的呼吸带着淡雅的药香,出口的话语,极为私密与狎昵,让沈墨瞳的脸瞬间如同被火烤了似的,娇羞得几乎滴出水来。
叶修顺势在她唇边啄了一口,笑语道,“墨瞳儿的脸快红成了樱桃了。”
两个人正软语调笑,承影走过来,躬身道,“先生,宫里有人来传旨,是,”承影看了一眼娇羞犹在的沈墨瞳,“给夫人的。”
原来是沈墨瞳的嫡姐,废太子妃沈雪颜,得知沈墨瞳不日将离京归于问心阁,姐妹相见无期,遂上书皇帝,求见一面。
沈墨瞳来到废太子宫院的时候,正是下午日跌时分。暖融融的阳光斜照着幽深而巍峨的宫室,因少有人,墙生青草阶生苔,有一种破败的荒芜与寂寞。
光与影,明与暗,沈墨瞳缓步走在青砖铺成的宫巷里,宛若穿过一场陆离而惊心的梦境,脚下是清冷的根底,半身是温暖的阳光,正如同这幽宫中软禁着的主人,极欢哗里的极没落,极尊贵下的极悲怆。
一扇掉漆的朱门,吱呀呀地缓缓打开,引路的小太监躬身道,“叶夫人,请。”
沈墨瞳绕过屏风,进了院子。院子还算宽敞,宫殿也很齐整,院子西南角长着一株正开花的树,一只麻雀叫着,从一个枝桠跳到另一个枝桠。
偌大的庭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沈墨瞳四下打量,唤道,“姐姐?”
也没有人应声。沈墨瞳微微一笑,便静立着等。
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小宫女低眉敛首地出来,走到沈墨瞳身边行了一礼道,“沈姑娘,请。”
沈墨瞳随着走进去,进了内室,沈雪颜一身缟素,倚坐在桌旁,正素手弄茶。
小宫女躬身退下,沈雪颜如旧弄茶,热气氤氲,水入杯中的声音,细而流畅,又单调。
屋内焚着香,玫瑰百合的味道很清幽雅致。
沈雪颜程序森然,老僧入定般地弄茶,始终未曾抬头看沈墨瞳一眼,也未发一言,让沈墨瞳坐下。
阳光落不进屋来,只斜照着窗纸,半金半亮着。可即便如此,沈墨瞳还是很清晰地看见沈雪颜美丽的脸,带上了岁月沧桑常年弃置的孤冷与戾气,便不由得想起,当年她初选太子妃时,那一脸青春欢盛的艳色与容光。
《袖手姻缘百度》第5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