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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在军中,平宗又有严命不得逾制,因此帐中只是笼着火盆,安放一张军中常见的简床,只有床上铺着的雪白色狐皮褥显示出这间帐篷的与众不同。
尧允进来的时候,平宗正沉着脸来回踱步。他步伐极快,衣襟带起的风把火盆里的火星子撩得满处乱飞,纷乱地落在毡毛地摊上,又被平宗的脚踩灭,留下一个个浅灰色的灼痕。
尧允进来后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袖手看着平宗打转。
外面的士兵们已经喝得兴头大盛,酒酣耳热唱起了歌来。
“阿斡尔湖上明月升,阿斡尔河弯又长,长生天祝佑的草原上,骆驼美酒香又甜,走遍草原都会记得那酿酒的姑娘……”
这是一首阿斡尔草原上人人都会唱的歌。阿斡尔草原是丁零人的发源之地,是丁零人祖先繁衍生息的地方。几百年来丁零人与周边的柔然、高车、狼恽等族彼此抢夺牧场牲畜和奴隶,互相之间攻伐不断,有人壮大,有人衰落,直到一百年前丁零人的雄主室荟带领丁零人度过大漠在阴山以南扎住了根,才终于摆脱了无穷无尽的仇杀,让丁零人有了喘息的时间,最终成为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平宗他们这一代的丁零人已经不知道阿斡尔草原是什么样了,也没有人见过阿斡尔山上的月亮,但他们都会唱这首歌,对于丁零人来说,那片传说中的水草丰美的地方始终是他们的根。
尧允和着外面的歌声也轻轻哼了起来,见平宗停下脚步朝自己望过来,咧嘴一笑,却并不停下来。
平宗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你也好意思唱这首歌?”
尧允见他怒气已经压了下去,这才轻声说:“那些话不是我教的。”见平宗眼里一片了然,他点了点头:“我也是今晚才第一次听到。将军,你这次回龙城只怕会很险恶。”
“险恶就险恶!”平宗被他的话一激,登时生出一股豪情来,傲然道:“从七年前,不,从十年前,你我在阿斡尔草原赛过马后,我有什么时候不在险恶之中?”他不屑地冷笑一声,“但最终活下来的是我。”
尧允点头:“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没必要!”平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能串联起这么多人一同发声,还瞒着你这个总领的,不过就两三人而已,到底是谁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他又来回踱了两步,在床沿上坐下,抬头看着尧允:“阿勒颇,你我当年曾经向长生天盟过誓,要做一辈子好兄弟。”
尧允立即明白他话外的意思,一掀袍角,单膝在平宗面前跪下:“将军但有驱驰,阿勒颇定当竭力而为,不敢有少许怠慢。”
“很好。”平宗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我要你帮我打三天掩护,就说病了,不能见外人,替我挡住所有人。”
“你要提前回龙城?”
“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平宗微笑的模样尧允并不陌生,当年他们悄悄包围住猎物,堵住所有逃生路线后,平宗也会露出这样成竹在胸的微笑来。
“好,七天之内,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你不在这里。只是,七天够吗?”
“时间长了只怕你也瞒不住。快马加鞭,三天足够我赶回龙城。只要我回去了,他们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外面的声音突然骚乱了起来,尧允抬手示意平宗稍安勿躁,自己出去看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着惊异的神情:“严若涵今日娶妻,昏礼上走水,整个严府都烧起来了。”
平宗腾地一下站起来:“什么?!”
第四章公主琵琶幽怨多
叶初雪的家距离严府不远,宅子不算大,她身边就一个侍女一个车夫,并不需要多大的地方。这一日是她出嫁的日子,左近邻里家的妇人们都过来帮忙,有人张罗守门,有人负责散发喜糖,还专门找了十岁以下的女童在门边唱歌引导。这些都是北方风俗,与南方有很大的不同。好在不论南北,遇见这种嫁娶大事,新娘子要做的事情也没多少差别,就是等待而已。
晗辛端着一碗肉羹匆匆往主屋来看,只见叶初雪依着南朝的习俗,一身鲜红嫁衣,金簪银钗,满头珠翠,眉目也精心修饰过,肤白唇红,如画中走下来的美人似的,正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张羊皮地图。
晗辛过去将肉羹放在叶初雪面前,既无奈又不满地说:“哪儿有新娘子做这事儿的?你就不能歇歇?”一边说,一边自作主张把那张地图抽开卷起来:“我替你收起来,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叶初雪好脾气地笑:“不看也是白坐着,白白浪费时间。不过我大致已经记得差不多了,背给你听。”她说着,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慢慢回忆,一边说,一边用手臂凌空画出地形图来:“丁零人的势力南止长江,北及漠南,西边到阴山,东边直至太行。阴山以西有柔然人,腾格里沙漠以北则是高车,出右北平燕山以西是西乌桓,以东是东乌桓……”她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忽而一笑:“看来丁零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东西乌桓在东北环伺,西边有柔然人掣肘,难怪平宗这么野心勃勃陈兵江北,却一直不见动静。”
《碧台空歌每个人结局》第1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