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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完拎着水桶匆匆跑开。晗辛回头,见叶初雪不知何时已经从车上下来,就站在车旁望着冲天的火光神色严峻。
烈火熊熊,虽然相隔遥远,热浪还是向这边扑过来,将还在半空飘洒的雪片溶成了水滴落下来,沾在人的头发脸上,倒像是下雨一样。火场上空浓烟滚滚,忽然一阵风来,呛得这边也不停咳嗽。
晗辛从车上扯过一件风氅为她披上:“你都听见了?什么人干的?”
叶初雪冷笑:“谁干的不知道,但我知道为什么。”
两人目光相触,都想到一处去了。晗辛愣了一下,突然推着叶初雪就往车上走:“这里不能久留,快走快走。”
叶初雪这回也不敢怠慢,转身上车,向晗辛伸手:“来!”
晗辛却摇了摇头,回头将车夫一把扯了下来:“我来驾车,你速速离开,免得伤了性命。”
她也不过是一个身材纤弱的女子,力气却出奇得大,车夫猝不及防被她拽下来重重摔在雪地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喊:“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的车,我的车!”
叶初雪本已经坐进车里,听见声音探出头来,将头上一支镶七宝金凤钗拿下来扔给车夫:“到旧都去,别在此地停留……”话没说完,晗辛已经猛抽鞭子,鞭策驾车的马四蹄奋起,狂奔了出去。叶初雪被重重地向后甩进车厢。少了一根簪子,头发有些散乱,她索性将头上剩下的首饰连带耳环手镯臂钏项链一并全都拿下来用喜帕包好,满头黑发披散下来,随着车身剧烈飘动。叶初雪扯下一根襟带将头发全部拢到脑后束住。
就在叶初雪的马车离开不久,三骑飞至,远远看见火光边勒住了马。
平宗皱眉看着眼前疯狂吞噬一切的火焰,四周百姓哭喊的声音此起彼落。他冲楚勒使了个眼色,楚勒会意,提缰调转马头向火场附近跑去。平宗这才解下腰间的狼形青玉腰佩抛给焉赉:“你拿这个去找尧允,让他派人来帮人救火。”
焉赉大声应了,接过腰佩策马飞奔而去。片刻之后楚勒已经打听清楚情况回来向平宗汇报:“的确是从严家开始起火,现在已经知道的是有四个起火点,这火势大得蹊跷,应该是还洒了油助燃。”
平宗听得很不耐烦,直接问:“人怎么样?”
“严家房屋尽毁,宴客的主屋大梁断落,救人破用了些时间,刚把严若涵救了出来,现在还在昏迷中,附近的郎中已经赶来施救。在场宾客或死或伤,无人幸免。”他停下来瞧了瞧平宗的面色,意识到这些都不是他想听的内容,于是继续说:“幸好大火起的早,当时迎亲的马车还没有到。”
平宗终于转过头来目视他。楚勒干咽了一下,说:“当时人人都忙着救火,并没有人留意迎亲的车到底来过没有。”
平宗眉头微微一跳,“那么……”
楚勒自己也觉得这话难以说出口:“新娘子下落不明。”
晗辛驾驶马车飞快地在昭明城中穿行。昭明与江北所有重镇一样,也都是坊里格局,虽然比不上旧都那样恢弘壮阔,但城中主要道路笔直宽阔,马车飞驰而过全无障碍。
叶初雪靠在车壁上闭目思量,这是她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摇晃的车身让她的思绪变得格外清晰。严若涵家的大火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究竟是谁下的手并不难猜测。她在长乐驿那一次露面不可能不引起平宗的怀疑,只怕这一天的工夫,北朝摄政王撒出去调查她身份的探子已经遍布大江南北,这样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某些人的关注。但既然下手,为什么不等拜堂之后再放火,那样自己只怕无论如何是跑不出来了。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只听外面有人喝问:“什么人?宵禁时间马上就到,还不快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晗辛赔笑道:“现在还未到戌时,我家主人病重,平日用的药都在乡下家里,必得今夜回去才行。”
叶初雪配合地大声咳嗽了起来,只觉车窗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于是迎着探寻的目光转过头去。她肤色本就苍白,身着鲜红的嫁衣,被外面漫天的雪光衬托更觉凄厉,外面守城门的门吏见了一愣,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悻悻地将窗帘放下。
叶初雪松了口气,听见外面门吏问晗辛:“看着小娘子挺年轻,得的什么病?”她凑到车门前,将那一包首饰送到外面,轻轻碰了碰晗辛的胳膊,晗辛一面不动声色地接过去,一面敷衍门吏。
“咳血,已经快一年了,都怕是痨病,这次我们进城本是听说城里灵光寺的菩萨灵验,来讨一剂符水喝了治病,没想到符水有没有效不知道,我家主人却是立即犯了毛病。官爷,求您通融一下,万一我家主人有个好歹的,在城里……”她说到这儿刻意停了一下,凑近门吏,一面将首饰包塞到对方手里去,一面压低声音:“万一有个好歹,在城里没办法及时火化起了疫病,我家主人可就没办法再入轮回了。”
《碧台空歌 青枚》第1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