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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的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但在身份与礼教的约束下,她低下头,什么也没有说。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对吧,阿镜。」真理子微微侧过头,娇柔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微笑:「为什么哥哥和我要这样子等待一个中国人?」
「是的。」名叫阿镜的老妇低声回答:「他不过是个支那人而已。」
真理子注视着面前的镜子,那里面反射出她柔美的影像,还有那不远处,低着头的阿镜。
镜中的真理子神情有些恍惚:「不,他不是一般的中国人。我……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像他那样的中国人,甚至,我也没有见过那样子的日本人。他,他真的,很奇怪。」
阿镜道:「……奇怪?」
真理子用手指轻轻缠绕玩弄着肩头的一缕黑发:「不,也许奇怪的是我。他很好。我觉得,他真的很好。你没有见过他,所以你不知道,阿镜。」停下来,再想想,忽然自失的一笑:「其实我也不过只见过他几次而已。」
说到这里,镜中的少女星眸迷蒙。她看上去有点茫然,喃喃的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镜中的阿镜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饱经世事的眼睛向真理子投向锐利的一瞥,但她随即惊觉自己的失态,迅速低下头来,像往常一样恭顺地站在那里:「是的,小姐。」
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小姐并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他好像不太喜欢日本人……阿镜,你说,他也讨厌我吗?因为我是日本人?」
「我不知道,小姐。」
真理子只是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松开了手,让那缕黑发重又懒懒地回到肩头。她抬手轻轻拢了拢额前的秀发,带了一点苦笑,自言自语的说:「他大概不会知道,今天失望的,不仅仅是哥哥而已。」
*
上海时局更紧张,几乎天天都有学生请愿,天天都有工人罢工,报社忙得不可开交。与此相反,容嫣却是更加清闲,每天不是闲逛,就是坐在家里发呆而已。
这天黄昏容嫣从外面回来,远远的一愣,只见一个乡下大姑娘,抱着个蓝白花布包袱站在沈汉臣家门外。那姑娘个子不高,扎一条手腕粗细的大黑辫子,两个圆脸蛋红扑扑的。容嫣看着她,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正定定的看着容嫣。
「你找谁?」容嫣问她。
她万没想到容嫣会和她说话,一张脸红得快涨破了,转过头去。
容嫣不再理她,自顾自的拿钥匙开门进去,关了门。
一直到天色转黑,华灯初上,沈汉臣才从报社回家。门外传来他的声音:「燕红?你怎么会在这儿?」
「快进去、快进去再说。」沈汉臣说着话,开了门,把姑娘引进来。
「青函,你在家,怎么让人家站在门外面?」沈汉臣给燕红姑娘倒了杯水,拉了凳子让她坐。姑娘只是怯生生的站在那里。
容嫣把手中《宋诗纪事》抛开,懒洋洋的把腿跷到桌子上:「我又不知道她是来千里投亲的。怎么,乡下的青梅竹马找上门了?」
「胡说什么,这是我表妹!」沈汉臣猛让她:「燕红,坐,坐。」
「哦,」容嫣挑起眉:「亲上加亲,更好。」
「青函!」
容嫣收了腿,起身进了里屋。
「青函!」沈汉臣转身来对燕红赔笑:「这是我朋友,暂时住在这里。他说话没个轻重,你别往心里去。」
燕红捧着一杯茶,低着头摇了摇。
「来,燕红,跟我说说,我娘还好吗?」
原来沈汉臣的娘亲见儿子快三十了,还未成家,一时心急,就自作主张选了个自己满意的儿媳。沈汉臣既然不肯回沈村成亲,他妈干脆就让这燕红进城来找未婚夫婿。战乱时代邮件混乱,燕红姑娘竟然比那封通知信更早杀到上海。
一连数日,容嫣冷着脸不理沈汉臣,沈汉臣只得弯着腰睡在客厅的小沙发上过日子。
家里有了女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燕红话少而勤快,把乱得一团糟的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一日三餐热茶热饭递到手里。
容嫣毫不客气,只当家里多了个工人老妈子,吃完了饭,不待出声就有人拿他的空碗再添。衣服脏了,扔到一边自然有人洗净晾好。
那日容嫣的茶杯里空了,燕红立刻起身为他斟茶。这么多天来,容嫣终于抬一抬头,望着身旁的姑娘说声谢谢,燕红的眼睛与他眼波轻轻一触,茶水顿时溢了一桌子。
容嫣急忙掏出块手帕来抹。燕红满脸绯红,匆匆忙忙地从厨房取了抹布擦干,又从容嫣手中取走了浸湿的手帕,却从此再也不敢看容嫣一眼。
第二天容嫣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的起了身,走出房门。
《西北有高楼表达了诗人怎样的情感》第4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