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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景鲤半夜惊醒,背后一背的冷汗,脸颊上有些微痒意,她随手擦拭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
梦里掉的泪,甚至分不清是吓的,还是伤心的。
这一整晚她都没睡好,辗转入睡,却从闭眼的那刻就在做梦。零零散散,过去和现在,全都打碎在脑海里。
她侧身去拿杯子,想喝口水,却听到客厅里传来小白嗷呜的低吼,还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景鲤索性下床,端着杯子出了门。
走道里一片昏暗,只有客厅里微弱的灯光照亮一小片角落。
客厅里小白趴在肖芳的腿上,听到脚步声望过来,片刻又扭头舔肖芳的手。
肖芳把掉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拾起来,抬眼望向这边,看到景鲤,有些不自在地又低头:“妈妈有些睡不着,就起来看看书,你怎么也起了?”
客厅里只有沙发旁的灯开着,光线昏黄微弱,衬得肖芳的脸色都黯淡几分。
他们搬出景家半年,气色早已养得极好,景鲤乍一眼望去,却觉得肖芳好像又有刚离开景家时那般憔悴。
空调没开,肖芳披了件羽绒服,里面还穿着睡衣,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景鲤坐到沙发上,把杯子放到沙发上,有些畏冷地抱住自己。
肖芳看她一眼,把毯子递给她:“怎么起了,口渴了?”
“做了个梦,”景鲤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梦到很早以前,景山抱着我,我那时候还小,大夏天被奶奶裹得严严实实,说怕我冷。”
小白在肖芳腿边不安地钻来钻去,喉咙里时不时发出呜咽低鸣,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肖芳道:“他抱你你还记得,你那时候记事了?”
景鲤道:“以前不记事,突然想起来的。”
反正自景鲤记事后,景山从未抱过她,她是在肖芳和奶奶的照顾下长大的。
在她的记忆里,她有一个虚无缥缈的父亲,时在时不在,大部分时候不在。
家里相安无事的时候不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他又在。
那时候,往往是他又欠钱了。
肖芳一份工资掰成三份花,一份藏起来,一份家用,一份帮他还债,生病就熬着,除非是老太太和景鲤病了。大部分时候藏起来的都会被景山掘地三尺搜出来,然后战争就爆发了。
最恐怖的一段时间,肖芳一天兼职三份工,饭店一份,厂里一份,深夜再去照顾人家瘫痪的老母,长达三个月,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那段时间景山彻底消失不见,因为肖芳没有精力和他吵,他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没人管得了他。
小学的时候景鲤还会渴望父爱,希望父亲变好,就是到初中,景鲤仍抱有一丝奢望。
可后来,景山眼睁睁看着催账的人一巴掌把肖芳扇倒在地,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甚至撇开了头,还跟着一起催肖芳赶紧拿钱出来。
可肖芳好不容易藏了一些钱,是留给景鲤上学的。
最后还是老太太去跪求刘主任他妈,才暂时还了一部分。而这种事,早不知有几回了,就半年前还有一回,老太太去求债主延期还债时间,那钱估计是还上了,但肯定也是老太太拿的钱,否则景鲤拿给她的生活费,怎么可能连三老太的债一分也还不上。
景鲤自那时起,只当自己没有这个父亲,只是她那时不敢反抗而已。景山不打肖芳,但是对她从未留情过,要真惹怒了他,耳刮子便免不了。
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家人活得像条狗一样,毫无尊严可言,他还毫不自知,死性不改,仍然赌得风生水起,还敢沾花惹草学人风流。
房间里陷入沉寂,好一会肖芳笑了笑:“景山,他不赌的时候,还是挺好的,赌了之后,人性都没了。妈妈至今记得,咱们家为了帮他还债,三个人饭都吃不上了,天天喝稀粥,喝了得有一两个月吧。”
景鲤知道她说的就是债主追上门,扇她巴掌的那次。
债主离开以后,景山还指着景鲤骂:“读又读不出来,烂泥扶不上墙,你还读你妈的书。”
肖芳道:“半年前,要不是你自己借到了学费,咱们家,可能又有的粥喝。他自己倒好,不吃不喝就赌牌也行。”
景鲤道:“还好离婚了。”
“是啊,”肖芳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还好离婚了。早该离婚了,是我舍不得老太太,我怕你没有爸爸,没有一个完整的家,被别人欺负,被别人嘲笑……”
肖芳道:“我做梦都盼着他变好,要是实在不能好,死了也行,可死了这个家也不完整了,那他还是变好吧。我恨不得跪下来求他变好,求他看看你,看看妈,看看这个家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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