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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接着说:“据说谢御史为那女子吟诗作赋,几日就传一片书简。”我惊讶得抬头,谢御史会作诗?!
哥哥苦笑:“是的,谢御史年轻时,也是个口出诗句的才子。现今,流传下来的谢御史当时的诗篇,都是情意之颂,尽述爱慕之心。审言正相反,从出道至今,成诗过百,无一涉及情爱……”那他一定是没爱过?
听哥哥说:“这么过了将近一年,那女子家突然派了媒人到谢府求亲,谢御史自然应允。”
我舒了口气说:“那他心愿了了,该高兴了。”
哥哥轻摇头说:“人们说,其实是因为那女子所恋之人弃她而去或者死了,她才嫁了谢御史。”
我皱眉:“他们是不是见不得好事?怎么不说好话?”
哥哥轻叹说:“人们这么说,是因为知情的人讲,那女子嫁入了谢家,一直忧郁寡欢,谢御史觉得女子应该全心侍奉夫君,加上那些传闻,心中非常不爽,就常对那女子口出教训,处处挑捡指责,对她的过往十分计较,多加嘲讽。结果那女子更是忧伤,常以泪洗面。可奇怪的是,大家都知道谢御史对夫人不好,但人们让他娶妾,他又都拒绝了,说女子水性杨花,根本不值得养在家中。”我心里一动,感慨那谢御史实际上是深爱着他的夫人,谢审言肯定也明白,所以才看透了那位对他施刑的小姐……一时又心痛。
哥哥继续说道:“审言出生时,他的母亲才二十二岁,可人们说她已经美貌不再,甚至有了白发,与平常民妇毫无区别。”
我想起谢审言曾说他的父亲指责他的母亲对他溺爱无度,就说道:“他曾说他的母亲很爱他,他应该有个好的……”
哥哥一声深叹:“这才是可悲之处,人们说他母亲十分爱惜他,可谢御史对他十分厌恶,说他是他母亲的摸样,即使学了些剑术,也不会有男子气。”我猛皱眉,怎么能对一个男孩子说这样的话?!
哥哥说道:“他的母亲越护着他,谢御史就越惩罚他。据仆人们说,他从小常被罚跪,挨竹板。他表面是个随和的孩子,可其实性情十分倔强,怎么也不求饶,更是让谢御史生气,下手十分重。他哪里是贵家子,还不及农户人家的孩子过得自在轻松。他的母亲总陪他下跪,用身体护他,可还是不可能让他免责,毕竟她不可能时时在他身边。这么过了十年,他的母亲病卧在床,对谢御史说,如果他再对审言如此狠心,她绝食而死。谢御史不以为然,他的母亲真的就不再进食。也许因为她本已经精疲力竭,只五六天,她就已然垂危,人说谢御史在她床前痛打审言,说她不进食,就活活打死审言。仆人们讲头一次见审言痛哭求饶,承认是自己过错,恳请母亲吃东西。他的母亲哭着点头,可进食当夜就心痛大作,只来得求谢御史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就含泪而亡。”我低着头,不敢看哥哥,怕他看见我眼中的泪意。
停了好久,哥哥说道:“审言的母亲过世后,人们说谢御史发如霜染,性情变得格外易怒刻薄。他不再体罚审言,但平素里对他诟骂不已,总说他克死了他的母亲。仆人们讲,审言常彻夜跪在他母亲的牌位下,不言不语……他的兄长与谢御史从长相到性情都十分相似,深受他父亲的喜爱。谢御史未罢官时,已经办妥了他兄长入朝的安排,常说他的兄长是谢家的传家子弟,审言日后必是一事无成,让他养活一辈子……”
我听后心中堵得像咽了一块砖头,在院子里走到天黑才舒服了些。
过去我觉得,人对人的情感说白了,就是一条轴线,爱和恨占了两头,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在中间找到一点。可现在我认为这太平面简单!恨怨,在许多情形下,是爱的表象,爱的表达。可为什么人们宁可执行恨怨也不愿展现爱意?是不是恨让人感到强大?爱让人软弱?
可恨怨是一把刀刃,出鞘伤人,也夹带着那些令人不堪其重的负疚。为了避免让自己心痛,心怀恨怨的人一旦动手,只有越来越狠,心越来越硬。没有回头的路,不然,对过去所为的悔恨,会让人生不如死……
现在忽然悟到,爱不是最重要的。爱是清澈的甘甜井水,可活人性命,可怀了爱的那个人,是盛水的容器。那个人的人品如果有毒,骄傲,不宽容,有恶意,不能承担伤害,不能接受拒绝……就会污染爱,爱就变成了一杯恨的毒酒,能致人死命。谢审言的母亲不知道谢御史的人品,只看见了他的爱。谢审言明白那个小姐的爱,可也看见那个小姐的人品。他那么死硬到底何尝不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小姐的爱,就像他父亲的爱一样,充满了毒素,他宁死也不想喝……
《爱莫能弃讲的是什么》第16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