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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云鸿终于起身,睡在屋中矮榻上的雨石自然也醒了,起来点了灯,给贺云鸿披衣,睡意沉重地问:“公子……想要喝什么……”
贺云鸿胃里还留着那些药,不想吃喝,摇头,指了指放在床脚的小几。雨石将小几搬过来,放在了贺云鸿的身前,贺云鸿做了个写字的手势,雨石忙去给贺云鸿拿了笔墨纸砚,自己歪坐在床边给他磨墨,可是墨磨好了,坐在床上的贺云鸿却迟迟没有拿起笔。
他若还是以蒋旭图的身份与凌欣交流,凌欣就总不会注意到贺云鸿。而他需要凌欣接受自己,不是那个虚幻的人物。只要凌欣不对贺云鸿生起强烈的好感,贺云鸿就不愿与她相认。贺云鸿一想到捅破身份,凌欣会看向他的鄙夷目光,就有种想死的感觉。他宁可隐忍如此,也不愿冒险去坦白,免得凌欣愤然而去。
可是此时,凌欣就要出城了,他已经没有时间调节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柴瑞说夏贵妃托了梦,可是万一梦只是梦,和现实无关呢?万一她遭遇危险呢?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死亡时,在心中对蒋旭图也生疑疏远,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在全心喜欢着她,为了她,可以放弃生命……
贺云鸿长叹了口气,终于用左手提笔,慢慢写:“欣妹如唔,我因伤不能见君,深感歉憾。我对君无任何指摘,望君莫过多虑。君此去,一定要平安归来,我未忘鸳盟,愿与君永结燕好,同生共死,无论此生彼岸,相伴恒远。”他没有落蒋旭图的名字,只按了那个小印。
写完,贺云鸿觉得既轻松又酸楚。他将信封好,才让雨石撤了床几,又躺下,睁眼等到了四更就起身了。他示意雨石从匣子里取出了玉竹簪,给他簪在了头上。狱中的斗篷已经被洗净了,可是没有缝补好,他让雨石帮他系在了肩膀和上身处,然后在外面穿了厚厚的深蓝色外衣,最后披了灰鼠皮的披风。
贺云鸿往柴瑞那里去时,天还没有亮。可到了柴瑞的寝宫,他被雨石和寿昌扶下宫辇,走入侧殿时,柴瑞已经在等着他了。柴瑞梳理得干净,新刮了脸,一身皇帝正装——金黄色外袍,绣得蟠龙满身,有种浑身发亮的感觉。他情绪振奋昂扬,没有了哀伤的样子。
皇后姜氏他旁边,也是全套礼服,可两眼肿得桃子一般,几乎睁不开。
贺云鸿行礼,柴瑞示意了一下摆了早餐的桌子,贺云鸿慢慢地走了过去,扶着桌子站着,等柴瑞坐了,自己才缓缓地坐下,姜氏亲自为柴瑞拿起筷子,双手捧给了柴瑞。
柴瑞对姜氏说:“我说了多少次了,母妃托了梦,我肯定会回来的。”
姜氏含泪笑着:“那是自然,妾……妾身……今天一定在宫里……备好宴席给……陛下……”
柴瑞给贺云鸿盛了一碗米糊,说道:“这是昨天我问了孤独郎中,孤独郎中说你能吃的,米都碾碎了,我觉得不够,还让他们将肉末也弄碎了放了进去,你该是能用的。”
贺云鸿双手接了,柴瑞又递来了一支小玉管,说道:“我让人去库里找的,他们说是从个玉雕上弄下来的,比芦管要好。”贺云鸿又接过,眼中闪光,忙低头慢慢地用食。
柴瑞知道他不好意思,也不看他,自己开始用饭,很快就吃完了。
姜氏说:“我让人去叫皇儿了。”
柴瑞对姜氏说:“我与云弟去御书房留些东西,一会儿让人给你,你收好。让小螃蟹过去就是了。”
姜氏脸色一变,勉强说:“陛下!不是说没事吗……”
柴瑞轻松地说:“自然是无事的,那些只是为防意外。”
姜氏低头又哽咽了,柴瑞忙过来扶贺云鸿,说道:“你别在云弟面前哭呀,让人笑话。”
姜氏擦泪:“陛下!陛下!我自恨不能像姐姐那样……”
柴瑞见贺云鸿扶桌起身时,不知是因疼痛还是因姜氏的话语,突然皱眉,忙打断姜氏说道:“我才说了……”
姜氏不好意思地看贺云鸿:“是妾身失礼了。”
贺云鸿摇头,对姜氏行礼告辞,与柴瑞一同慢慢走了出去。
这次,柴瑞和贺云鸿都上了御辇,一起到了御书房,贺云鸿在案前铺了纸,柴瑞说:“就是为防万一,你起份诏书,说我若回不来,传位给我二皇兄。”他叹气:“怎么也不能让他再得皇位,不然你们都有麻烦了……”
贺云鸿知道柴瑞指的是废帝,他没表情,研磨后,拿起了笔,下笔如飞地写了诏书,给柴瑞看,柴瑞一愣:“你立小螃蟹为帝?他那么小,怎么能登位?”
贺云鸿用笔在一边的纸上潦草地写:废帝要降,二皇子懦弱,三皇子淫荡,都不能继位,这些人一旦有了权,反而不利抵抗,让小螃蟹继位,至少能让皇后垂帘听政,赵震马光他们还能继续打下去。当然,这只是万一,你自己要回来!现在别人都不行……
《断簪记TXT》第43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