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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学士沉思片刻,答非所问地把问题抛回去:“师相是怎么知道的?”
李澜也被他问得一愣,拨开眼前的奏折山探身问他:“你师相知道什么了?”顿了顿又故作凶狠地敲打他:“别学你师相答非所问故弄玄虚的,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孤非打他不可。”
孟惟本想恭维“殿下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文气了”,转念一想,怕也被当成“故弄玄虚答非所问”,便自默默咽下了,改口道:“师相聪明过人,又与陛下素来亲近。他独对后发觉端倪也在情理之中……不知师相教了殿下什么法子,殿下若不说出来,臣也无从得知这是不是臣想的那个。”
李澜拿起手里的奏折就朝他丢过去:“你果然有法子?!”
孟惟稳稳地接住那本奏折,再恭恭敬敬地摆回李澜案上去,退回原处了才徐徐地道:“一来么,殿下可从未问过臣这件事,二来呢……臣想的法子不是很好,臣也不敢胡乱献宝。不知我师相有何高见?”
“不知道高不高……孤觉得怪怪的。”李澜垂头丧气地坐回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叫孤承认……承认自己是李沦,再用孤自己威胁一下父皇,父皇就会肯的。可是孤觉得不对劲,说不上来,就是不想这样做。”
孟惟点了点头,说:“果然是这个办法。这个办法说不上好,但是也没有那么不好。殿下倘若真的想试呢,试也无妨。虽然殿下大概不想被陛下当做李沦,还……行此亲近之事……”
“就是!”李澜咬了咬嘴唇插言道:“父皇只能亲澜儿一个人!父皇曾经亲口对澜儿说的,这是要真心喜欢、喜欢极了才能做的事!就算他不认得澜儿了,可他怎么能亲李沦呢?!”
孟惟已经不想腹诽皇帝过去那些年整天都教了这个小儿子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面上神色仍旧如常,点头道:“话是这样说。但殿下请细想:陛下如今深恨李沦,以为他不忠不孝,还软禁了殿下您,没错吧?那倘若殿下扮作李沦,又用自己作威胁,陛下却真的肯为此……那个,屈就。把和别人都不能做的事情都同‘李沦’做了,岂不正是说明……虽然陛下不认得殿下了,但还是把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
第一百零八章
俟李澜看完那一摞摞的奏疏,时辰已经很晚了。宫城幽深,夜凉如水,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看着殿内那些烛火照不不清的角落,忽然觉得满心都是空落落的孤寂。他想,往年那些他在乾元宫寝殿里抱着兔子等父皇回来的夜里,父皇就是这样坐在这么大这么冷的宫殿里,看这些没完没了的奏疏么?
李澜想一想都心疼得鼻酸了,他甘愿为父皇受这些苦,那他的父皇又是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他沉默地坐在宫城的夜里,乐然看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出声道:“殿下,要不要进些点心?”
李澜茫然地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似的,又点了点头:“还是吃点吧……你叫他们端到乾元宫,孤要去看父皇。”
乐然应了一声是,又小声道:“陛下怕是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就不能看了么?”李澜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他常接见朝臣,按孟惟和谢别说的,端着一副天子仪范——冷着脸摆出一副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样子。
李澜天性凉薄,本也不把他爹以外的人放在心上,本色当行自然做得熟练,朝臣们则已经开始暗地里议论太子和皇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阴沉刻薄,真不愧是自幼就养在御前的。
几日下来倒也很有了些威严,一眼就看得乐然下意识地就低下了头。
回到乾元宫内,李言果然已经服药歇下了,李澜在他父皇床边坐了一会儿,见他睡梦中犹不安稳,眼睫微颤,分明是做了噩梦的样子。李澜和他爹同床共枕睡了这么多年,下意识地便要去握他的手,但手伸出去一半就缩回来了。
乐意在后头看着,以为他是怕吓着皇帝,心里暗自嗟叹了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却见李澜合掌用力对搓了一阵,将两手搓得发热了,才伸进被子里去,握住了他父皇的手,身子也低下去,温声细语地道:“父皇不要怕,澜儿在呢。”
李言像是听到了,侧过身来抱住了他的手臂,低声唤道:“澜儿,澜儿……”
李澜喜形于色,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睫,笑道:“父皇终于认得我啦……真好,父皇不要怕,澜儿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说着摆了摆手,对端着宵夜上来的乐然道:“孤不吃了,服侍孤梳洗——”
正待抽手,却被李言紧紧抓住了,竟是抽不开的。李澜凝目看了他父皇好一会儿,再度吩咐道:“给孤擦擦脸,就这么歇下吧。”
《惟愿吾儿愚且鲁 无病无灾到公卿》第8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