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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替萧烈讨什么男妻,不过是辽人一个羞辱试探的借口。
燕平元年八月初,发生了一场关乎两国邦交的笑话,这笑话有一个名字,叫做章璎。
为世人不耻的阉人被送往辽国,择日即将启程,有不懂事的孩子问,“不男不女的公公也可以嫁人吗?”孩子的父母会露出嫌弃的表情,深怕多说一个字都会脏了嘴。
驿馆中的北辽少帝抱住臂,脖颈的鹰骨分外瞩目。
他的视线落在房间内,房间内有一道漆黑的影子,随着太阳落山,影子即将消逝。
他们此行的使命已经完成,不日便要离开,如今的章璎已不再是中原的钦犯,但当他不再是钦犯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人心才是囚牢。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但对于这个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他在意的事。
人人都说北辽少帝有抱负,有野心,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阉人身上,久久不曾离开。
那时候的章璎是什么心情,耶律德让不得而知。
他不受控制地隔着一道门屏住气息,却听不到里面的呼吸。
骨左骨右跟在他身后面面相觑,难得不再多言。
荻青打了一壶酒,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人,摸了一把胡子已经开始为回到北辽之后即将迎来的风暴发愁。
宫中的皇帝发了好一通的火,却没有人知道原因,战战兢兢伺候着,还是有两个宫人被拖出去杖毙。被关押起来的温蓝一一如今是福州王世子,他暂时还没有受什么苛待,正在昏灯下用手一笔一划地雕刻着一个崭新的面具,阴霾的眼珠迸裂出偏执的光。
他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已经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但此刻的他还不知道。
章家大门紧闭着,锦衣玉食的小侯爷此刻还怀抱着对自己义兄的仇恨去往父亲的坟墓前上香,心中百味杂陈,最终只说了一句“天地有公道,父亲也该瞑目。”章珩不知道他的姐姐在做什么,兴许与往常一样,伴着青烟在佛祖面前流泪。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他心中却总惴惴不安,这不安仿佛刻进骨头和血液,逼迫他发疯,逼迫他抓狂,但他最终还是从父亲的墓前离开了。
许久以后章珩才知道,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原来是父亲的亡魂在提醒他。
与章珩同样一无所知的周旖东最近在下人眼中不可理喻。他讨厌听到唢呐声,不喜看到正红色,每每在花街柳巷倚红偎翠,闭上眼睛都是一个阉人的脸,阉人的脸和父亲冰冷的尸体交替闪现的时候,他终于承认自己见色起意,贪慕上自己杀父仇人的肉体。又或许不只是肉体。
他心力交瘁,放弃一般。
或许章璎去了北辽,也是一件好事。雾中穿行,从旖旎的中原到辽阔的大漠。小西河王还在路上,马蹄踏碎落叶,眨眼已经入秋,冰冷的寒冬也不会太远。
他的背手心有一道道皲裂的伤口,他的面颊被风扑满尘霜,灯一盏一盏亮起来,照亮朱瓦红墙,也照亮锦绣山河,月亮在灰蒙蒙的薄月亮,伴着太阳,也伴着风。
他希望自己能早一些。
更早一些。
却不知自己早已迟了一辈子。
第103章
而人这一辈子只有错过才会痛彻心扉。
小西河王的马蹄在潼关停了下来。
他已人困马乏,再不休憩,骏马便要饿死,软成一堆骨头做的肉。
酒肆的旗帜烈烈张扬,今日天阴有雨,下雨有风。
戚淮阔步而入,他以巾覆面,头发高高束起,四肢疲惫,眼里意气风发,早与昔日颓唐不可同日而语。
章璎没有死,他便也跟着活过来,如今已至潼关,再有一日便能回到长安,十二个时辰之后,他能再次见到章璎,虽然有些近乡情怯,但总好过无乡可近。
夜色笼罩,乌沉沉的云塌下来,扑鼻的酒香纷至沓来,酒肆的主人热情招揽,戚淮跟着行至一处厢房,临侧有一行人,看形貌非中原汉人,但中原邦国众多,胡商大多相似,一时也辨不出身份。
戚淮心中有事,只无意抬头看了眼,见胡人中有一名盖着轻薄盖头正对他的女子。
女子盖头后的面容若隐若现,昏暗的灯火照亮了她头上金子做的凤凰,酒肆的主人在前方热情地招呼,“爷,您的厢房在这处。”
戚淮再回头看去,那新娘已经背对着他。
身姿纤细,腰若柳絮,繁复重叠的下摆盖住绣着丁香的鞋尖,周身隐有青荷般的香气飘过来,灯光明媚,月色悠长,个子瘦高的胡人少年将草原的狐裘披在新娘的肩膀上,新娘没有拒绝。
戚淮仔细回顾方才惊鸿一瞥,隔层血似的红纱,总觉得那看不清眉眼的新娘在凝视他。
《他本光风霁月by白菜汤全文阅读》第9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