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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你告诉朕,当年是你下令,让冯益全将婉娘钉在棺木中闷死的么?”
疯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是清醒了一回,肯承认那人已经死了,不再自欺欺人了。
薛蘅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依然面色平静无波,一如她平时。
“官家心中已有定论了,不是么?”
她风轻云淡地反问。
殿内静谧无声,一时间,只能听见熏笼中银丝炭爆开时的“哔剥”声响,时间仿佛停滞下来,过去很久很久,有一瞬间,薛蘅很确定,赵從确实是想杀死她的,但他最终只是放开了她的手。
“下去罢。”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退至门口时,帐幔后又传来他气息微弱的声音:“太子粗蠢顽劣,你要多悉心教导,大陈的将来,朕就交到你手里了。”
“是。”
薛蘅跪下,举手加额,行三跪九叩之礼。
太初十二年隆冬,天子暴殂于玉清昭应宫,年四十七,在位共二十年,群臣上谥号睿明文惠孝皇帝,庙号世宗。次年十月十三日,葬于西京昭陵,遗诏中立九子永淳为帝,尊皇后薛氏为皇太后,辅佐幼主登基,追封废后李氏为皇后,谥号明懿,生前衣冠与帝同葬昭陵。
是年,十三岁的赵永淳即位,更名为“谟”,次年改元道冲,是为陈孝宗,大陈朝从此进入孝宗时代,同时也开启了薛太后长达二十年的临朝听政生涯。
光阴流转,琉璃瓦上的积雪落了又化,转眼又是几十年弹指而过。
薛蘅逝世那日,是嘉定七年的仲秋,这一年,她已经七十二岁,成了太皇太后,在位的皇帝是孝宗的儿子,她的孙子。
儿孙们都围绕在她的床榻前,她瞪着金丝绣花的帐顶,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冬日清晨,檐下细雪纷纷,她披着一件白狐狸毛织就的鹤氅,头上戴了雪帽,踏着软羊皮小香靴,手捧朱漆描金暖炉,穿过积雪深深的庭院,来到二姐的闺阁。
彼时她被父亲的马鞭抽得鲜血淋漓,后背没一块好皮,只能趴在榻上养伤,脸颊上顶起来两个包,献宝似的把一个纸包从枕下掏出来,拿给她看。
廉价、粗制滥造、下等人才爱吃的糖,染出来的颜色却瑰丽异常,二姐捧在手心,如同捧的是一块稀世珍宝,眉眼间洋溢的全是幸福。
“有人特意为你买过糖么?”
她得意洋洋问。
她一板一眼地回答,糖吃多了会坏牙。
二姐趴在榻上笑了,最后抬起头说:“三姐,你这辈子,日后或许会位至皇后,成为国朝最尊贵体面的女子,但你一定不会过得有我幸福。”
她说的果然不错,那名与她私奔的军校,后来在和尚原一战中大破西夏,威震三军,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已荣升至保静军节度使,知渭州,统辖陕西五路兵马,成了西北边防军的最高统帅,是国家股肱,朝廷栋梁。
二姐与他一共育有三子四女,琴瑟和鸣,白首偕老。
而她呢,她一生无所出,亦不得丈夫宠爱,连陵寝都不愿留给她一个位置,宁肯与冷冰冰的簪子合葬。
但她是国朝最尊贵的太皇太后,执掌中枢二十余年,一个人幸不幸福,有时不光是看有没有人爱来简单定义的,有些人生来,便注定得到许多许多爱,譬如她的二姐,譬如李婉。
而有些人,注定生下来便没有人爱,譬如她自己。
弥留之际,薛蘅轻轻地阖上眼,双手交叠于腹,吐出胸中积郁的最后一口气。
没关系,没有人爱也不要紧。
她这一生,很长,很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了,抱歉没有阿宝和小梁甜甜的番外了,因为感觉到这里结束是最合适的,反正我们知道他们今后苦尽甘来,会过得很幸福甜蜜就行了。
非常感谢大家一路陪我到这里,有你们我真的很开心,祝大家接下来的圣诞快乐,元旦快乐,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不要生病。
最后再求个作收和预收。
因为在榜上不能改完结状态,希望大家下周四记得来给我评一个完结评分啊,如果忘记了,那也没有关系。
下本见。
《废后阿宝 刀上漂》第103章(第1/1页)